方达上下打量着聂飞尘，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这个掌柜为什么这么便宜就能卖掉这套院子。

  “要不四千两？”一旁的范无救再次说道，他也没想到，这掌柜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可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肯定是这院子要价太高，一定还有降价的空间。

  聂飞尘看着范无救，一直和善的面庞终究是冷了下来，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方达，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方达见状连忙拉住聂飞尘说道：“聂掌柜，说定了，五千两，五千两银子，我现在就拿银票，咱们签字画押，马上去衙门过户。”

  “过户？”

  “就是去衙门加红。”方达说道。

  在大明，用来证明房屋买卖的凭证就是房契，按方达之前所在世界的话来说，也就是房屋买卖合同，房契往往只有一份，并且只会写明出卖方是谁，经手人是谁。

  买卖完成后房契由买方收藏，所以，房契一旦丢失被别人捡去，那人完全可以自称买方，要求房屋的居住者搬出去，哪怕是对簿公堂，房屋的实际所有人如果不能请到经手人，甚至是原房主的作证，也很难打赢官司。

  为了避免受到损失，也为了加强管理，官府也会给房契“备案”，没有备案的称为“白契”。买卖双方签订“白契”后，经过官府的验证并缴纳一定的税银。

  官府则会在那张“白契”上粘贴统一排版印刷的契尾，盖上官方大印。

  由于大印三寸许，方制，篆体，红色，便形成了“红契”。

  就在方达想要掏银子的时候，一直默默没有说话的谢必安忽然说道：“不能买！”

  方达紧皱眉头，双拳紧握，他现在有想打人的冲动。  就不该带这两个家伙来，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你先等等……哎！”

  方达还没说完，便被谢必安一把拉住胳膊，往院外走去，方达哪有谢必安的力气大，只能像个小鸡仔似的，被拖拽在后面，他一边紧跟谢必安的脚步，一边回头说道：“聂掌柜稍微等一等啊，我马上就回来！”

  “你干什么呀？这么便宜的房子要抓紧买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出了街门，方达就对谢必安说道。

  “你看！”谢必安松开方达的胳膊，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说道。

  方达疑惑的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扇大门，什么都没有，他不解的问道：“看什么？”

  “门钉”谢必安皱眉说道。

  方达看着大门上那七排金黄色的铜钉，并没发现哪儿有问题啊，在大门上装门钉本就是结构的需要，因为大门全都是木材拼接而成的，在木板的穿带部位钉上钉子就是为了防止门板松散。

  但由于钉帽外露不好看，所以才将钉帽打成泡头状，这样也就有了装饰的功能。

  只要是一些木板的大门，都有这样的装饰，方达在那个世界，外出采风，就拍摄过这种大门。

  “门钉怎么了？”方达看着谢必安问道。

  谢必安看着方达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说道：“你知道皇宫的大门上有多少颗铜钉吗？竖九路横九路，总共八十一枚，王爷府竖七路横九路，也才六十三枚，你再看看这个大门！”

  方达听完谢必安的话，猛然的抬起头看着那朱红色大门上金光闪闪的铜钉，仿佛那铜钉并不再是什么装饰物，而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插进方达的心里。

  他这才忽然想到，这门钉的数量对应的可是阶级的划分啊。老百姓家的大门上肯定是一个都没有，不管是多么阔绰的财主，哪怕盖的院子比王爷府都大，那大门上除了门环，也是光秃秃的。

  要不怎么管平头百姓叫做“白丁儿”呢，方达是真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回想起来，外城租住的那个小院门上可不是除了两个门环，也是什么都没有吗。

  方达数了数门钉的数量，横七排纵七排，总共四十九枚，他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一旁的谢必安问道：“四十九枚是什么规格！”

  谢必安略微思考一下说道：“郡王、国公、侯爷都有可能，哪怕是伯爵老爷，也只是递减至五五，均为铁。”

  方达倒吸一口凉气，王爷、国公，那可都是跺一脚，京城都能震三震的大人物，现在他居然还想买人家的宅子。

  难怪这么便宜，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啊，难道是“仙人跳”？哪个闲散王爷，家里没钱了，想出这么一招，就算是他买了这个院子，知道实情后也不敢住进来啊，只能乖乖的把房契还给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报官，想都别想。

  方达忽然想到一个段子。

  “堂下何人敢状告本官呐？”

  想到这里，方达连忙走进院子，来到聂飞尘旁边，不好意思的说道：“聂掌柜，今天辛苦了，只是……”

  “难道五千两银子还贵吗？”聂飞尘笑着问道，似乎是在说，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贪。

  方达看着聂飞尘的笑容，先前还觉得有些可爱，尤其是两个小酒窝，可现在想起来，越看越觉得惊悚，他连忙说道：“不是，这个院子确实是太便宜了，只是今天出门比较匆忙，没带这么多银子？”

  聂飞尘哈哈笑了两声。

  “不妨事，不妨事，今天就先交个定金，嗯……”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就先拿100两银子吧，我们先把合约签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把其余的银子送到商行就行了。”

  方达依旧苦笑着没有说话。

  聂飞尘看着方达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问道：“方先生出来买院子，不会连100两银子都没带在身上吧，难道方先生还有其他的顾虑？”

  方达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小声的问道：“聂掌柜，我是真心想买院子的，只是这院子……”

  他顿了顿，再次问道：“请问聂掌柜，这个院子的主人现在是否在朝廷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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