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齐国志站在栓子身旁，脸上泛起了红光。

马家桥的粮食，已基本抢运完毕。而据骑兵、侦察员连续报告，还有曳光位置，从县城和香城方向来的敌人，即便不再迟滞它们，至少还要半小时。而西南方向，战斗仍距离黄庄不远。

打下马家桥后，机炮连分出四门炮，协助民兵，打下砖瓦结构的刘庄镇据点。那里只驻扎着一个排二狗子，一轮炮弹，二狗子就晃动白旗，示意投降。运粮民兵和百姓也走了捷径，直接从刘庄镇西侧，越过封锁线。

现在可以逐次撤退。但还有山外民兵，估计最后一批，也已把粮食运到徐家沟。要等他们安全返回，回到各自村里，才能逐次撤退。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最后一批山外的民兵，离徐家沟不远，加上彻夜战斗，封锁线到马街一线的百姓，都纷纷向东逃难，到时混在百姓之中，鬼子二狗子也发现不了。

栓子却开始了紧张，准确地说，是叫后怕。

徐家沟方向，只有大陈带着六十个民兵坚守，一挺重机枪，一挺轻机枪。如果春藤举集中兵力，从马街据点，向南攻击，只要占领徐家沟，将会切断独立营后路。

之前制定作战计划时，栓子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从马大富送出的情报看，春藤举并没打算这么做，而是向东出击，企图占领两条南北向的路，直接把独立营和二营堵截在封锁线以东。

而根据另外一条线的情报，因为上次扫荡，鬼子在胡集方向损失惨重，春藤举怕了，不敢越过封锁线。与齐国志、赵鹏举商量后，栓子决定赌一把。

从现在看，栓子赢了，春藤举没有贸然越过封锁线，向胡集乡进攻。再过半小时，即便春藤举命令封锁线鬼子二狗子，进攻徐家沟，也已经晚了。山里和胡集乡民兵已在返回路上。

当然，春藤举不敢分兵，越过封锁线进攻，这也来自春藤举的误判。独立营和二营打的猛，打的激烈，让春藤举以为是一团主力赶了过来。

险胜，又是一场险胜。栓子掏出烟，递给齐国志一根，自己也点上，又站在空旷的夜里，等待着时间慢慢过去。

时间到了凌晨四点，夏日天亮的早，还有一个小时，夜色将褪去。山林属于八路军，夜也属于八路军，而在山外平原地带，天又快要亮了，该属于鬼子了，春藤举却像泄气的皮球，软塌塌没了精神。

走大路不成，走小路也不成，八路好像会腾云驾雾，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而走小路，速度更慢，天快亮了，现在它们仍在马家桥五里之外。

庆幸的是，还没人告诉春藤举，和它作战的只有独立营和二营，外加三百余民兵。不然，春藤举会先吐一口鲜血，再从马上栽下来。

八路军加上民兵，也就上千人，如果集中兵力，进攻马家桥，然后再集中兵力，进攻徐家沟，保证能把八路军拦在山外。

不幸的是，春藤举真把独立营和二营当成一团主力，并连续两次电告三十二师团，一团已转移到安平，并请求火速增援。

接到电报，师团值班参谋先看着地图，发了一会呆。它相信春藤举说的，既然八路敢越过安平封锁线，打马家桥，其兵力肯定不会少了。但又不敢相信，两个联队刚来到蒙山根据地边上，兵力还没展开，一团就这么跑了？

攥紧拳头，还没发力出拳，目标没了，这叫打的什么仗？但军情紧急，值班参谋不敢怠慢，慌忙向师团参谋长报告。

师团参谋长判断，战斗将在天亮前结束，现在派兵，远水解不了近渴。它命令春藤举，立即收缩兵力，守住县城和封锁线。

接到命令时，天色已微明，春藤举也终于站在马家桥西门前。即便光线灰暗，依然能看到打过仗的痕迹，村围子被炸的高高低低，如同狗牙，上面的木楼已经倒塌，还着过火。

走到城门之下，还依稀看到散落的麦粒。灰色的光影中，距离春藤举十多米远，也能感觉到它的脸色铁青。

没人敢说话，渡边心里更是打着鼓，低头站在一边。

进村的中尉参谋跑出来，小心向春藤举报告：“粮食全运走了，皇军玉碎士兵到处都是。”

“都带走，撤退！”春藤举从牙齿缝里吐出了五个字。它已接近崩溃边缘，不想再进村。它终于体会到小林龟山的无奈与痛苦，比用钝刀子割肉还疼，还难过。它想扫荡附近村子，可搜索队回来报告，没有发现八路，附近村里也没看到一个百姓。

仗打的这么激烈，附近百姓早像麻雀一样，飞走了。

无处发泄，春藤举只能紧紧握着指挥刀，坐在马上，一颠一颠地返回安平县城。

井下一郎也接到命令。此时，二营已经撤退，他们像退潮的海水，消失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之中。井下一郎和赵疤瘌指挥鬼子二狗子，直追到刘庄镇，却只看到刘庄镇据点炮楼上，只有迎着微微晨风，轻轻晃动的白旗。

随着井下一郎命令，鬼子二狗子也像潮水般，向后退去。不过，马大富带着两个连，向北而去。奉井下一郎和赵疤瘌命令，他们是收容队。昨天被保安二连打死的三十一个鬼子，还横尸狂野之中。

而在刘庄镇南面五里，向西的土路上，栓子、齐国志和陈河，三人并肩走着。骑兵排的战士想把马让给他们三个，齐国志摆手：“你们辛苦，赶紧回去休息。”

战斗结束，齐国志不觉得累，反而非常兴奋。他们三个最累的要数陈河，从马家桥一路指挥，向西南，再向东到刘庄镇，但此时，却数他最高兴。

上一次，干掉鬼子一个大队，这一次，既抢了粮食，又缴获不少武器……只要回到夫子山，总能打出意想不到的仗。

而在徐家沟，提前返回的战士、民兵，还有百姓，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这还不是全部，最后三批粮食，直接拉进了山林。

不说打仗，只用大半夜时间，把这些粮食抢运回来，就已不可思议。

好多人也明白一个道理，人多力量大，只要心齐，可以搬山，可以填海，更可以打败小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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