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空气，低矮的天花板，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扰人清梦。

  哪里来的大蚊子嗡嗡嗡嗡嗡。

  可当青木琉生气急败坏睁开眼准备骂人的时候，一切声音又都从耳边褪去。

  “……”

  夏油杰守在床边这不意外，可门口靠着的奇怪凤梨头不是六道骸还能是谁？

  哦，大蚊子找到了。

  六道骸：“我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夏油杰：“怎么样？你还好吗？”

  青木琉生：“看吧，态度简直高下立判。”

  六道骸：……mmp

  “我觉得自己很好，感觉没这么好过。”

  青木琉生他活动着手腕，呼吸比平时更顺畅，身体也轻了很多，火焰灼烧内脏的感觉也消退了，只剩下久睡之后身体的些许倦怠感。

  他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毕竟他千辛万苦从复仇者监狱把六道骸带出来，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上个不怎么牢靠的保险吗？

  毕竟这位雾守大人可比医生对他有用得多。

  “只是用幻术暂时欺骗了你的身体而已。”六道骸勾起嘴角，凉薄地开口：“你不会觉得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这种程度就够了。”青木琉生试了试自己的握力，半阖的眸子里流转着氤氲不详的暗光，他依旧是语焉不详：“毕竟很快就能彻底解决。”

  啊，就是这种尽在掌握的样子也很让人觉得恶心，六道骸的异眸里闪着血光，嘴角的冷笑也收起了些许，他视线落在一旁的夏油杰身上。

  六道骸其实很抗拒跟青木琉生合作，当然他不怀疑这个男人的算计总能成真，但他却很排斥被迫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只是彭格列……就这样不明不白去送死的沢田纲吉，散散靠在房门边的男人身上的气势凛冽了一瞬，在夏油杰防备的视线里，靛青色的雾气再次将身材修长的男人包围。

  他会找到答案的，沢田纲吉的身体必须属于他六道骸才行。

  为了这一点，他暂时可以忍耐青木琉生这个人的存在。

  “青木琉生，别忘了你的承诺。”

  幻化出来的黑色制服和风衣将男人的体型勾勒得恰到好处，身后暗蓝色的尾辫无风浮动，六道骸略带威胁地提醒了最后一句，随即消失在氤氲的雾气里。

  “你和他到底约定了什么？”雾色消散后，凭借着夏油杰的感知能力竟然没有察觉到男人存在的痕迹，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好奇。

  “他本来就不在这里，只是类似于一道真实存在的分身罢了。”见他疑惑，青木琉生笑着解释：“至于约定……”

  他调皮地眨巴着眼睛：“我和他约定，回到本世界之后帮助他拯救世界~”

  夏油杰：……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

  呵。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懒得掰扯拯救世界这种笑话，反而是问：“你的身体呢？医生说他没有办法治疗你，但是刚才那个人做到了。”

  “以幻术欺骗身体器官，让它们觉得这具身体处于巅峰状态，从而达成这样让我自如活动的结果。”

  青木琉生张开手向夏油杰展示，他向来苍白的脸色此时竟然红润很多，幻术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可不是化身玉藻前能做到的。

  少年夏油杰啧啧称奇。

  “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会超过两三个，六道骸是其中最强的。”

  “虽然是幻术，但也是真实存在的，连失去的器官都可以完美幻化。”

  只是有幻觉对青木琉生作用有限，怕是也撑不过太长时间，他的大脑和直觉终究会发现六道骸幻术的端倪。

  心思一转，青木琉生细细盘算着，下次估摸着是不太可能再强行突破封印了。

  “那你……”

  青木琉生身上的伤口已经都被医生处理好，雪白的绷带贴着他的肌肤一圈圈缠绕着，不乏有些地方还在渗透着血液，夏油杰眼神沉沉，蜷缩起来的手指不由得动了动。

  他想碰一碰，又怕再次施加伤害。

  “别担心，所有的伤口都是计划内的伤口。”为了达成目的所付出的代价，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并不值得上心。

  但惹夏油杰心疼是另外一回事。

  得寸进尺就在此时此刻！！！

  向来擅长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男人身体一歪，哗啦作响的锁链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墨绿色毛茸茸的脑袋无力地垂在夏油杰大腿上，他扭了扭，给自己扭到舒服的位置。

  可想而知，夏油杰不会拒绝他！

  丸子头的少年甚至动了动身子，给他调整出更加舒服的姿势。

  “你的计划我不清楚，想来你也不会跟我解释。”夏油杰有点丧气，指尖无意识地替青木琉生梳理着头发。

  甚至于等青木琉生离开，他关于这两天的记忆都会失去。

  最差的情况有可能一切会回到原点。

  他会遵从本心与青木琉生分开，去追求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这份火焰的压制，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陷入更深层次的内耗才出现在这里的。”血红的双眸里清清楚楚地印着夏油杰有些垂头丧气的身影，血色弥漫的颜色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温柔。

  在无法认清未来的年纪里，夏油杰经历过这个世界最为扭曲最为悲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教他什么是对错，什么是是非。

  整个咒术界只会教育他祓除咒灵和保护同伴，他们似乎就默认了年少的咒术师生来就是明事理懂乾坤的。

  可人类并非如此。

  只要有欲望存在，他们会行恶念，会疑自身，会在风雨里摇摆，更有甚者也许会走上不归之路，就算是夏油杰也是同样。

  可即使是这样，只要给夏油杰一点点缓冲的余地，顽强的少年仍然会努力拼命求生，他在疯狂用残留着的善意去压制噩梦。

  ——夏油杰想要热爱这个世界。

  “我的火焰并非是能决定你未来的因素，杰，你自己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怕，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男人低低地笑了笑，他向来自信，也向来不会说空话。

  只要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化作现实。

  青木琉生抬手点在他眉间，温声道：“我保证，我会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的。”

  二十八岁的夏油杰已经是度过苦夏，并且拥有着相当自满的生活了。

  可是在这之前呢？

  从少年院的任务开始，青木琉生强行点燃死气之炎他的记忆才开始恢复，于是一切的后续在他的推动下开始逐渐走向该有的“过去”，而过去连接未来，这个世界能不能演变成二十八岁的青木琉生的未来……

  全凭夏油杰自身意愿。

  青木琉生注视着老老实实替他梳理头发的少年，他不曾参与过的夏油杰那些不愿提及的时光，少年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与整个世界斗争着。

  这一路过来，他多少次坠入深渊又挣扎着爬上来，多少次夜不能寐，多少次善恶摇摆。

  就连分手，都只是少年保护青木琉生的一种方式。

  火焰消退之后，关于未来的记忆丢失之后，也许是察觉到无法再坚持了，也许是走入歧途难以自拔了，夏油杰用这种方式剥离了青木琉生的存在，而青木琉生自己呢？

  他自己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易放走了彷徨难定的夏油杰。

  “夏油杰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青木琉生轻声细语道：“在未来，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是老师，美美子和菜菜子都过得很好，大家都很好，所以…”

  “不要担心，抬头挺胸朝着杰想要的未来迈步吧。”

  “……”

  稍显稚嫩的面庞，这个时代的夏油杰拥有着只属于他的气质，少年垂首，柔顺的刘海微微晃动着，他灼灼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半晌，他问：“那……”

  ——你还会在我的世界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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