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傍晚时分一直打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包围圈里的1200头小鬼子死伤大半，但是依旧在负隅顽抗，没有任何逃跑和投降的打算。

阵地上的弟兄们能够听到鬼子伤兵传出的凄厉哀嚎，天空中不停的有炮弹砸落下来，旧的哀嚎彻底消失不见，但是又会出现新的哀嚎。

在照明弹惨白色的光亮之下，能够看到水田已经呈现出一片诡异的艳红，日军士兵的残肢碎肉散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天地间偶尔会传来清脆的枪响，也不知是敌人打的还是自己人打的。

模范旅的弟兄们蹲在战壕里，一边补充弹药一边缓解紧张的心情。

连续战斗两个小时，大家的心弦一直紧绷着，如今终于得到片刻的休息。

战壕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默默的检查装备、啃食干粮。

莫凡站在前线指挥所中，借着天空偶尔出现的照明弹观察包围圈里鬼子残兵的情况。

他早就知道，小鬼子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投降。

莫凡看到鬼子残兵借助榴弹炮炸出来的弹坑或是自己临时挖掘出的工事，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

“需要尽快结束战斗，不能拖下去了。”

莫凡返回作战地图前，手指敲着桌面说道：

“如果拖到天亮，小鬼子的飞机会给予我军巨大的杀伤，他们的增援主力也应该到了。

命令炮兵再打20分钟，20分钟后全军准备上刺刀，冲锋！”

杨荣有些担忧地道：

“小鬼子擅长拼刺刀，我军弟兄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在白刃搏杀中很难占到上风，会付出一些额外的牺牲。”

莫凡摆了摆手，

“只有经历过残酷白刃搏杀的士兵才能成长为真真正正的铁血军人！

不能每次都以训练时间短，新兵占比大为借口。

战场上没有窝囊废的立足之地，白刃战是见证血性的时刻。

新兵早一天变成老兵，部队的战斗力以及后续力量才能有保证。”

杨荣不再多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莫凡收紧腰带，将挂在墙上的钢盔也戴到头上，将冲.锋枪、手枪以及缴获的军刀全都装备起来。

杨荣和朱天辉见状立刻明白了旅长的目的，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也开始利落的穿戴装备。

“咻……咻……咻……”

“轰轰轰…………”

战场上再次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能够看到一些日军士兵的尸骸被炸得漫天飞舞，惨白色的光束下血色显眼妖艳。

一营长崔兴林带着司号员大步走在战壕里，他一边走一边用冷峻的目光观察弟兄们的状态。

一营的连长和指导员似有所觉，急忙让弟兄们站起身来。

崔兴林在战壕里走了一圈，然后又返回到弟兄们中间，他站在一个沙袋上，手指炮火连天的战场说道：

“弟兄们，今天晚上的战斗打得爽不爽？”

“爽！”

弟兄们虽然很疲惫，但是想到刚才自己亲手击毙的敌人，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大声的回应。

“你们也看到啦，小鬼子并不是什么野兽魔鬼，一颗炮弹落下去也能炸死三五个，子弹打在身上也会突突的冒血。”

有了刚才两个小时的战斗，绝大多数弟兄对战场不再那么畏惧，听到营长的话连连点头。

崔兴林忽然话锋一转，指着自己后背的大刀说道：

“旅长刚才说了，只有经历过残酷白刃搏杀战的士兵才是真真正正的铁血军人！

一个老娘们都能做到用枪远远的与小鬼子对射，真正的爷们，真正有栾子的男人要有足够的胆量冲上去和小鬼子面对面的拼刺刀。”

战壕里弟兄们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崔兴林冷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

二连长张忠诚下意识地挺起胸脯，但是心里仍有那么一丝摇摆。

他在上海滩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次火拼，手上有好几条人命。

包围圈里的小鬼子至少还有五百，并且全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面对面的拼刺刀，他心里的底气有所不足。

营长崔兴林恶狠狠地说道：

“无论你们是否做好了准备，冲锋号一响所有人都必须随老子一起冲出战壕，宰他狗日的。

小鬼子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相信在场的都是爷们，不会丢中国军人的脸，会是堂堂正正的铁血军人！

冲锋号一响，军官在前，士兵在后，一往无前杀鬼子。

窝囊废和孬兵等着督战队来收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弟兄们心中怎么想，此刻全都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全体都有，上刺刀，准备冲锋！”

战壕里传出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寒芒阵阵。

营长崔兴林从机枪手的手上接过一挺轻机枪，卸下弹夹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数量，装回弹夹，拉上枪击，目光投向战场，神情冷峻狠厉！

一排长孔万义看到身边的日耳曼教官老雷也给步枪装上了刺刀，他为刚刚自己心中的动摇和徘徊感到惭愧羞耻。

炮兵弟兄还在对小鬼子进行炮击，但是落下来的炮弹越来越少了。

孔万义忽然想到自己的口袋里还有十几块大洋，如果自己死了，这些大洋会不会随自己一起进入棺材，那也太埋汰了。

他挣扎了几秒钟，然后将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一把白花花的大洋，啪地拍在战壕上。

周围都是过命的弟兄，就算自己没机会用它们，也不能带着去便宜阎王爷。

“排长，你这是弄啥嘞……”

一个二等兵偏着脑袋问道。

孔万义冷哼一声，大义凛然地说道：

“老子誓死杀鬼子，这黄白之物在老子口袋里叮叮当当的响，扰乱老子心境。

先放着，宰了小鬼子再回来取。

如果运气不好殉国了，那这玩意儿就留着给弟兄们买酒喝！”

问话的二等兵愣愣地看着排长，感觉此时刻的排长无比光荣伟大，神圣的光圈笼罩在排长头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也将自己口袋里的几块大洋拍在战壕上，然后昂首挺胸。

孔万义的说法越传越广，很多没将大洋寄回家的士兵纷纷模仿。

将大洋拍在战壕上那一刻，他们感觉身体里似乎多了某种东西，让自己无所畏惧。

20分钟的炮击很快结束，随着最后一颗炮弹在包围圈里爆炸，世界又短暂的安静下来。

“咻咻咻…………”

但是这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紧接着10来颗照明弹同时出现在天空中，战场周围亮如白昼。

弟兄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空，震惊不已。

“嘟嘟嘟…………”

下一瞬，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原野，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一种声音。

营长崔兴林高高举起轻机枪，暴吼道：

“弟兄们，杀鬼子啊！”

他当先跃出战壕，身影在惨白的照明弹光束下拖得很长，像是一个巨人。

“杀！！！”

弟兄们齐声附和。

跟在营长身后的是各连连长和指导员。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多余的选择，只有拼命的向前冲，杀死敌人，保全自己！

“杀啊！！！”

张忠诚和丁国厚嘶吼着，用声嘶力竭的呐喊来驱散心中的不安。

侦察营、一营、特务连同时发起冲锋，白光之下人潮涌动，喊杀声震天。

能够清楚的看到包围圈里日军士兵眼中的恐惧，但是这些狗日的并没有退缩。

他们在各级军官的鼓动下呲牙咧嘴地跳出弹坑，挺着刺刀对撞过来。

小鬼子也在声嘶力竭的呐喊，敌我双方的脸上同时露出狰狞神色。

张忠诚看到有10多个小鬼子被营长手上的进口捷克式轻机枪打倒，后续的小鬼子依然哇哇乱叫地对冲过来。

无惧生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营长将手上的机枪朝对面鬼子面门砸去，趁着小鬼子偏头躲避的这个间隙，唰一声抽出后背的大刀。

鬼子士兵刚刚回过头来，只感觉罡风扑面，刀光闪烁，紧接着视野便开始天旋地转。

跟在后面的张忠诚亲眼看到鬼子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冲天，看到鬼子士兵的无头尸体端着步枪又向前跑了四五步，这才啪地倒在水田里。

营长灵巧的越过鬼子的无头尸体，余势未衰的大刀砍下了后一个鬼子的胳膊，鬼子的步枪和断臂一起掉到地上。

大刀轻轻的转了一个圈，捅进鬼子的肚子里，透体而出，血珠从刀尖上滴落。

张忠诚只感觉口干舌燥，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只可能存在古代的战争中，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进入这样的战场。

但是营长的神勇鼓舞了他和身后的弟兄们！

大家嘶吼着，不顾一切地与鬼子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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