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事。”李萱萱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悲伤，“就是……就是好些日子没见外婆了，有些想她……”

章大嫂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孕期情绪波动，安慰道：“想就去看看，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也好。”

李萱萱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她该怎么告诉章大嫂，她的外公外婆，在前天就已经永远地离开她了呢？

早饭后，章倪早工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串糖葫芦，递到李萱萱面前：“媳妇儿，吃糖葫芦。”

李萱萱看着鲜红的糖葫芦，心里五味杂陈，强忍着泪意，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下，你留着给财娃吃吧。”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个孩子抢东西吃。”章大嫂嗔怪了一句，“倪子，你快去把你媳妇儿叫起来，一会儿吃了早饭，让她去趟娘家，看看她外婆。”

章倪不明所以，只得应了一声，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李萱萱：“媳妇儿，起床了，娘让你去外婆家呢。”

李萱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章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去外婆家？去做什么？”

“娘说让你去看看外婆，你都好久没去了。”章倪一边帮她拿衣服，一边说道，“正好今天我没事，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李萱萱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抓着章倪的手，声音沙哑：“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章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今天不去，等过两天再去？”

“不是，我没事。”李萱萱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想外婆了，想早点去看看她。”

章倪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点，别累着自己，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回来。”

李萱萱点点头，起身穿衣。章倪看着她略显臃肿的身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问道：“萱萱，你说咱们还生不生二胎了？”

李萱萱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生了，一个就够了，再生我怕是照顾不过来。”

章倪也知道她身体不好，怀孕生子都格外辛苦，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好，都听你的。”

片刻后，李萱萱收拾妥当，便准备出门。章倪不放心她一个人，坚持要送她到村口。

“好了，你就别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李萱萱笑着推了推他，“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很快就回来。”

章倪拗不过她，只得目送她离去。李萱萱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章倪才转身回家。

“娘，我去看看猪食槽里还有没有吃的。”章倪说着，便朝后院走去。

“去吧，去吧。”章妈正在喂猪，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一会儿吃完饭，你带着财娃，跟我们一起去趟隔壁队。”

“去隔壁队做什么？”章倪不解地问道。

“你舅姥爷去世了，咱们去上个礼。”章妈解释道。

章倪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隔壁队的罗氏，正是他娘的亲舅妈。

“哦，我知道了。”章倪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李萱萱离开后，章妈喂好了猪，便张罗着带着财娃和章倪媳妇去隔壁村。章招娣早早地到了，正坐在院子里和罗氏说着话。见章妈她们来了，章招娣忙起身招呼：“大嫂，你们来了。萱萱呢？怎么没一起？”

“她啊，说去娘家了，晚些时候再来。”章妈笑着解释，避而不谈李萱萱外公外婆去世的事，毕竟这种事，在乡下总要顾忌些说法。

章招娣也没多想，只招呼着他们进屋坐。罗氏则拉着财娃的手，心疼地问长问短。

入棺仪式进行得井然有序，哭丧声、念经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沉重压抑。李萱萱牵着财娃，按照章妈的指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她便借口身体不适，带着财娃提前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李萱萱在路边的小溪里打了些水，给财娃洗了洗手。

“婶，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萱萱回头一看，是大舅妈罗家的儿媳，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婶，这是些自家种的菜，你带回去吃。”罗家儿媳说着，便要把篮子递给李萱萱。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李萱萱推辞着。

“拿着吧，拿着吧。”罗家儿媳不由分说地将篮子塞到李萱萱手里，“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别嫌弃就行。”

李萱萱盛情难却，只得道谢收下。回到家中，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想到章倪下午还要上工，章爸章妈也要去地里干活，李萱萱便决定先把午饭做好。

午饭很简单，一锅粥，一碟咸菜，一盘炒青菜。财娃吃得津津有味，李萱萱却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地吃了两口，便收拾碗筷去了。

午后，李萱萱哄着财娃睡午觉。孩子睡着后，她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粉嫩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妈妈，你看我画的画。”财娃突然醒了，从床上爬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画纸，献宝似的递到李萱萱面前。

李萱萱接过画纸，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太阳旁边还画着三个人，虽然画得很抽象，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章倪、她，还有财娃。

“画得真好，我们财娃真棒！”李萱萱笑着夸奖道，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像爸爸一样，保护你和弟弟。”财娃认真地说道。

李萱萱一愣，随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妈妈等着那一天。”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萱萱带着财娃在院子里喂鸡，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天色渐暗，暮色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整个村庄。李萱萱提着半篮子鸡食，有一下没一下地撒在地上，咯咯咯的鸡叫声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财娃跟在她身后，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正认真地追着一只花母鸡跑，想要抓住它掉落的羽毛。

“萱萱，萱萱在家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院落的宁静，李萱萱抬头，只见李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还带着些许汗珠。

“小倩，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李萱萱放下篮子，拍了拍手，迎了上去。

李倩摆摆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她一把拉住李萱萱的手，语速飞快地说道：“萱萱，大消息！大消息！”

李萱萱一头雾水，看着李倩这副激动的样子，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倩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上面说，可以回城了！还可以高考！”

“什么？！”李萱萱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倩。回城，高考，这两个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遥远的词语，此刻却像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今天去公社办事，听那里的干部说的，说是上面在商议这事，估计很快就会下达文件了。”李倩语速飞快地解释着，生怕李萱萱不相信。

李萱萱顿时觉得一阵晕眩，她扶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知青办那边怎么说？”

“知青办那边还没收到正式通知呢，不过我估计也快了，我听说这次政策力度很大，很多人都能回去呢！”李倩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萱萱，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城了？”

李萱萱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李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也不知道……”

李倩看着李萱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你说，我当初要是好好学习，现在是不是就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李萱萱明白李倩的心思，她轻轻握住李倩的手，安慰道：“小倩，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倩勉强笑了笑，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是啊，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孩子……”

李倩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李萱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夜幕降临，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李倩抬起头，看着李萱萱，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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