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城。

  残垣断壁，硝烟四起。

  四处可见体型庞大的变异兽猩红着双眼，不断在残破的房屋中搜寻着什么。

  浓稠的血和雪水混在一起，将泥土搅和的稀烂，一只动作敏捷的变异兔子快速掠过，在泥浆中留下硕大的脚印。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破开的城墙一角，碎裂的石块堆叠在一起，搭起了一座小山，而在小山旁，赫然是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年轻男子，此时此刻，他正撕心裂肺地吼着，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钢筋，试图赶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这是一个丑陋到极致的变异兽，体长五米，眼睛大得惊人，却似乎一直无法聚焦，身上的囊泡里流着脓，滴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若是林渺在场，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前世末世后期赫赫有名的毒蛙。

  身上的脓一滴便能害死一整座城市的人。

  所到之处，堪称寸草不生。

  如今，竟然这么快便出现在了京城外城。

  年轻男子拼命向后缩着，只可惜后面便是城墙，他无处可退。

  兹拉——

  “啊啊啊啊啊——”

  毒蛙张大了嘴，流出一滴腥臭冲天的口水，滴落在男子头上时，这浓稠的口水竟然将男子整个的头瞬间腐蚀的干干净净，连带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霎那间，一具年轻的肉体变成一滩血水，混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毒蛙硕大的眼珠转动起来，似乎不明白猎物怎么突然失踪了，本就是核桃大的脑仁，如今被煞气侵蚀，更是毫无智慧可言，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好一会才缓缓合上嘴，笨拙地一跳、一跳，离开了这个角落。

  地上的血水咕噜噜冒着泡，而在城墙的石堆缝隙中，两个消瘦的小女孩瑟缩地抱在一起，浑身剧烈颤抖着，她们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互相死死捂住嘴巴。

  咚、咚……

  那毒蛙跳的似乎远些了，逐渐没了声音。

  其中一个小女孩颤抖着松开手，正想要大喘一口气——

  石头缝隙处突然出现一个滴溜溜转着的硕大眼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穿云霄，随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住了喉咙般，将声音全部挤压殆尽了，最后，只剩下缓慢的，咕叽咕叽的咀嚼声。

  而这一幕，在已经失守的外城的每一处，上演着。

  没有了城墙的庇护，普通人类只能沦为强大的变异兽的食物，被残忍地屠杀着。

  守城之人拼尽全力想要护住身后的万户百姓，却因内城无人前来供应弹药粮食，无人援助，弹尽粮绝之下，绝望地看着城门失守，看着城墙坍塌，看着潮水般饥饿的兽群涌入外城。

  在亲眼目睹了一家三口被一只生性顽劣的变异兽撕扯成碎片玩耍后，一名将手中弹药、能源全部耗尽的战士绝望地从城墙上跳下。

  队伍里有年轻的士兵红着眼，硬是不敢回头看被蹂躏的外城，刀刀入肉地只用冷兵器与变异兽厮杀，最终被一只变异鳄鱼咬成两截，他这才得以挣扎着在血水里，竭尽全力地看向后方——

  那里是他家的地方，他的父母还在家里，可那个地方已然被庞大的异兽踏成碎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你们这些杀千刀的……”

  一人在血水中吼着，转眼间便被闻声前来的掠食者撕扯成碎片，血腥味吸引了周围一众小型变异兽前来分食。

  似乎是受到了血腥气的影响，所有变异兽眼中的猩红愈盛，几乎要凝成血了。

  是没有粮吗？

  有！

  是没有人吗？

  也有！

  可这一切，都被贵族笼络在内城！

  他们末世前便享受着最优渥的生活，末世后依旧如此，被能力者们拼死从外待回来的物资供养着，却在危难来临的时刻，毫不犹豫放弃了外城。

  ……

  哗啦啦——

  吴笑面目狰狞，大手一挥，桌面上精致的饭菜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那末世后价值千金的大米饭掉在杂乱的地上，像是白玉染上了乎污渍。

  “你！”

  一直面色平静的萧老将军出现了怒容，他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痛不已地看着地上的食物。

  这些，这些都是最精贵的粮食！

  吴笑一愣，随即恶狠狠地，抬起脚，重重落在散落一地的食物上，在萧老将军愤怒的注视下，愈发加重力道，

  “萧老将军果然好气节，事到如今，都不愿意将那令牌给我，既然如此，您就好好看着这外城的人，慢慢被兽潮屠戮殆尽吧。”

  说罢，吴笑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门，大门重重关上，掀起小小的尘埃。

  屋外传来人声。

  “大人，那些兽潮，不会攻入我们内城吧？”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萧老将军嘴唇颤了颤，虚脱地坐回椅子。

  是……一直跟随他的副官。

  屋外的吴笑似乎是轻嗤了一声，

  “兽潮皆听我号令，你们只管好好地帮我把控内城就行了，我要在三日之内，将整个华国……”

  声音渐渐远去，萧老将军还想再听，却听不见。

  地上依旧冒着热气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老人浑浊的目光落至上面，瞳仁颤抖片刻。

  他离开椅子，走到这片狼藉边，冻得快要失去血色的手，捡起了地上一片绿色的菜叶，珍而重之地放进嘴里，仔细咀嚼着。

  他在数九寒冬，多次进入外城的种植基地实地考察，那位林小姐从东南亚带回来的无数种耐寒作物，为华国的人们带来了生机，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死于饥饿、严寒。

  这样的绿色作物，在钢筋水泥建筑的高耸城墙下，就连他，也很久没见过了，可这些，却是那些贵族饭桌上的常客。

  他曾想过折断这些贵族的羽翼，可是末日突然降临，他满身心地投入到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实在无力再去做这件事……

  是他愧对了他们，是他，导致外城的覆灭。

  老人的手颤巍巍地捧起地上的米饭，他尽力地将每一粒米塞入口中，竭力地吃着。

  这些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拼回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

  可是外城，外城……

  萧老将军颓然坐在地上，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老者，竟也发出了类似孩童的哭声。

  执掌全军的令牌若是交出，整个华夏都将倾覆，乃至周边各国……

  外城虽倾注了他的心血，犹如他的孩子，但是面对这样的抉择，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选择保住其他城池。

  这一日，京城外城，便彻底沦为炼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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