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宝全仔细一听，“坏了，这是谢谷兰，肯定出事了。”

  他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趿拉着一双布鞋就往外跑，这时他们家其他的几个人也都被谢谷兰喊醒了，也都跟着出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谢谷兰说：“我公公快不行了，让我出来喊亲戚和左邻右舍。”

  石宝全弯下腰，急匆匆地把鞋跟一提就朝着北面跑去了。

  其他的人自动分工去敲邻居家的大门。

  一下子这一条街上都是敲门和叫门的声音，谢谷兰站在石玖礼家的门外还没动手敲门呢，石玖礼这人就出来了。

  漆黑黑的夜里，两双眼睛对视在了一起，看不清彼此在想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谷兰说：“我公公要不行了。”

  石玖礼伸手把大门锁好，然后去拉谢谷兰的手，摸到了一根棒子。

  “这是什么？”

  谢谷兰说：“壮胆用的。”

  石玖礼知道这个谢谷兰不敢走夜路，怕黑，之前谢谷兰迷过一次路，一晚上都没找回来，在外面待了一夜，这人回来以后吓的哇哇大哭，鞋都丢了。

  石玖礼拉着她往石有贵的家里走，这时，很多户人家都已经被叫醒。

  当谢谷兰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

  谢谷兰要进去看看石有贵的爹，石玖礼拉了她一把，“别进去了，吓到你。”

  谢谷兰一听石玖礼这样讲，伸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

  笨想这人应该是已经不行了，不然不能这个时候让谢谷兰出来喊人。

  这时有人往里进，有人往外出，出来的人说：“人不行了，穿衣服呢。”

  谢谷兰心里一紧张，心想，这人是死了的意思吗。

  这时石宝全出来，他喊了一嗓子说：“棺材在仓房呢，大家搭把手抬出来。”

  谢谷兰的手都变凉了。

  石玖礼说：“你回房间待着。”

  谢谷兰说：“我害怕，我就在这里吧。”

  这是晚上，隔壁躺着一个死人，这里人再多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她也害怕呀。

  谢谷兰回来以后还没去仓房看过，她根本不知道这家里竟然备了一口大棺材。

  被抬出来的棺材很大，漆黑黑，幸好院子四周被村子里面的人点了几堆火照亮。

  过了一会，几个人就把人给抬了出来，看来这人是真的死了，谢谷兰侧过身去，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这时，这人已经进棺材了。

  最伤心的就是老太太，她抱着棺材哭：“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先走了，剩下我自己，我该怎么活呀。”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哭泣，谢谷兰不由得脊背发寒。

  这时不知道是哪里的远亲，让谢谷兰跪在棺材旁边尽孝。

  谢谷兰去了，她虽然烦这个老头，但这人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家人，是这个老头的儿媳妇。

  虽然不是什么真心实意，假模假样在这个时候她也得装装。

  还好这个时候院子里面还挺亮的，她仗着胆子跪在了一边，一起跪着的还有老头的侄男外女，男人跪在一侧，女人跪在另一侧，谢谷兰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这天空已经破晓，大家问石老太的意思，这人要在家里停几天。

  石老太有自己的考量，“不停三天了，今天就下葬。”

  “这？”

  石老太说：“我们儿子都没了，也没有孙子，停一天和停三天都是一样的，不图走的多风光了，我一个老太太张罗不动这些事情了，就今天下葬吧。”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石宝全就带着人去给石老头挖坟坑。

  这坑就挖在了石有贵坟的旁边。

  七点的时候六个人就抬着棺材去了坟地，其他人就在后面跟着。

  谢谷兰是第二次来这里，一次是石有贵死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不是她的那个谢谷兰，懦弱，卑微，胆怯，恐惧。

  坟坑早已挖好，时辰一到这人就下葬了，看着一锹锹的土往棺材上埋的时候，石老太疯了一样想要跳进坟坑，想跟石老头一起走。

  大家把她拉了回来，等埋的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土包，石老太也平静了下来，和这里看热闹的人无异了。

  她这时候也能听见一些闲言碎语了。

  有人小声说：“这谢谷兰还真是命比石头硬，她一进门第二天石有贵死了，这从大牢放出来第二天，这石老爷子也死了。”

  这里不喜欢谢谷兰的人偏多。

  谢谷兰正在坟前烧纸，听见的不多，但是只言片语拼凑起来那也能知道大家说的是什么。

  谢谷兰用棍子翻了翻火盆子里面的纸，火一下自己烧的更旺了。

  谢谷兰把手里最后的那一沓纸钱往上一扔，然后站起了身子，拍拍自己的后背。

  她站在石有贵的坟前说：“石有贵，我这人孝心虽然不多，但是也算为你尽了，你父亲的痨病日益加重，缠绕病榻数日不能自理，我在牢中数月，未能替你在床前尽孝，在昨日，上天怜悯清官当道，我的冤屈得以洗清，我新手为你的父亲做了饭菜，虽然不够丰盛，但是可口，他吃了我这个儿媳亲手做的饭菜，就等于是为你在床头尽孝了，希望你们父子在地下得以团聚，再无疾病和烦恼。”

  说完这番话石老太太再次泣不成声。

  大家也不偷偷说谢谷兰的闲言碎语了，这人是病死的，和人家谢谷兰命的软硬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再硬也克不到老公公吧。

  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回走，按照这里的习俗，今天是要供饭的，但是这家爷俩都是死于肺痨子，这户人家的饭谁也不敢吃，安慰几句石老太太就走了很多的人，剩下的无非是亲戚朋友什么的。

  到了晚上这个家里才彻底地安静了，就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谢谷兰。

  谢谷兰煮了点粥给老太太，毕竟岁数大了，经不住打击了，经历一次这样的死别就跟扒了一层皮一样，她看着老了很多。

  谢谷兰把粥给她送到了房间，老太太呆呆地坐在那里，这粥老太太吃没吃谢谷兰不知道，但是她在自己的房间吃了一碗，这一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老太太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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