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这是铁锤砸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整个这一片的山头上都被这样的声音所笼罩着，除了中午的三十分供大家吃饭休息，这声音几乎全天不间断。

  这声音很大也很吵，主要还很烦，烦到什么程度呢？就这么说吧，鸟儿飞累了都不会光临此地。

  再看看这四处飞扬尘土，无情地钻入大家的口鼻，想在工作的时候呼吸一口干净清爽的空气都没有。

  此时。

  在炙烤的阳光下，一群汗流浃背的男男女女都手握铁锤，奋力地砸着石头，每砸一下都传出“砰”的一声，同时巨大的反作用力会让人的手掌和手臂都又酸又麻。

  从他们的肤色上看，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长期从事这种体力劳动，因为他们的皮肤被太阳晒出了超乎健康的颜色，手臂看着也格外地很有力量。

  这时一个工头手里拎着一个锣，对着山上的百十来号人当当当地敲了三声，然后使劲喊上一嗓子：“吃饭了。”

  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一般放下手里的锤子，朝着来送饭的几个人走来。

  地面上放着几个筐，里面装的是他们的午饭。

  负责分饭的几个人把筐打开，没有任何地意外，和每天吃的东西一模一样，窝窝头。

  不过该知足了，据说上一波来这里采石头的人根本不给他们提供午饭，所以这波人不算是最抠门的。

  这中午的窝窝头是粮食做的，是解决大问题的。

  在这里干活的人都没那么的讲究，他们的手心很脏，里面除了尘土就是汗，大家把手往同样不干净的衣服上抹两把，就排着队去领窝窝头了。

  这里有规矩，男人可以领到两个窝窝头，女人只能领一个，因为她们干的活要比男人轻松一些，男人抡的是大锤，女人用的是小锤子，男人碎的是大石头，女人碎的是小石头。

  出的体力不一样，换来的钱也不一样，男人每天给两个铜板，女人每天给一枚铜板。

  可别小看这个活，就这活还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呢，首先你得体力好，没点子力气，这工头可不用。

  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正午头顶太阳最大的时候，虽然被称作山，但是它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高大巍峨伟岸，此山十分的矮小，是那种矮的不能再矮的那种。

  同时也是一座秃山，山上没有什么植被，入眼的都是石头，所以即使在正午的休息时间大家也没处躲阴凉，他们领到吃的以后就蹲在地上守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吃饭，再累也没有人坐下，因为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即使坐下了也会以弹跳的速度站起来，因为堂屁股。

  说句不加水分的话，你往石头上打一颗鸡蛋，五分钟以后都能烤熟，这山头上就是这么的热。

  窝窝头不大，几口就能吃完，但是工头每天中午给他们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大家可以在这个时候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一个老婆子吃一口窝窝头，又喝了一口水袋里面被太阳晒的不凉不热的水，然后开口问大家：“唉，明天石有贵就要成亲了，你们请假吗？”

  “一天两个铜板我就不休了吧，你们谁去帮我捎一个铜板当份子钱。”说话的人是石老三。

  一个人说：“我跟石有贵不熟，我就不去了。”

  这人是后搬来这个石家村的，他是刘照，小伙子性格不错，心眼也多，虽然大家都是同龄人，但是这石有贵不怎么出来，他没怎么见到过这个人，确实不熟。

  石宝全说：“我和石有贵是光腚娃娃一起长大的，我得去，石老三，我帮你捎吧。”

  石老三说：“宝全，晚上发工钱的时候我就把钱给你，我现在身上没带钱。”

  “行。”

  有的人要去，有的人不去，有的随份子钱，有的人不随份子钱。

  大家聊的正闹的，就只有一个人不搭话，老婆子留意到便开口说：“玖礼，你明天去吗？”

  石玖礼吃饭不像大家那样狼吞虎咽，总是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吃着，时常给人一种他在思考着什么的错觉，实际上他正在听他们说话，大家说的这么大声，想听不见得把耳朵塞上才行。

  石玖礼笑着开口说：“我就不去了，宝全，你也帮我捎一个铜板过去吧。”说着他便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个铜板递给了石宝全。

  石宝全看了看手里的一枚铜板说：“玖礼，你还随份子吗？”

  这个被大家叫做玖礼的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石宝全说：“玖礼，你娘走的时候，他们家去人了吗？”

  这里有个习俗，结婚人不去钱到了可以，但是白事不出钱也要出个人，石宝全这个人心细，他和石玖礼既是邻居又是好朋友，玖礼的事情他都知道个七七八八的，他记得石玖礼的娘去世的时候石有贵他们家没有出钱也没出人。

  石玖礼笑着说：“以前我娘去他们家借过东西，还是要还人情的。”

  石玖礼这样一讲大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玖礼的娘没了的时候，石有贵家不出个份子钱也就算了，这人也不出，力也不出，这样的人家还是少见的。

  按理说一个村子的不应该这样，谁家能没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闻着声音都得去帮帮忙，就因为石玖礼他们家原本不是这石家村的老户就不与人家走动，这样人家罕见。

  老婆子爱八卦，喜欢刨根问底了：“借什么东西了？”老婆子心想，总不能是钱吧，那石有贵的爹娘可是抠的出名。

  石玖礼说：“是一把镐吧。”

  石玖礼也不记得了，毕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和他娘刚来这里的时候，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现去买又来不急，所以他娘就会去村子里面借用，那时正好赶上种地，一连借了十几家才借到个工具。

  “噢，这东西谁家没有呀，张口都能给用。”

  石玖礼没有再搭话，认真地吃着手里的窝窝头。

  老婆子又问起石保全，“你最近有去看石有贵吗？”

  “昨晚去看了一眼，还那样。”

  “那样是什么样？他都半年没出屋了吧？”

  “这不是指着冲喜呢吗？”石宝全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人家指望着冲喜治病，他哪能说这人他早看着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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