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王府，童真的萧十安已经酣然入睡，而他的娘亲，燕北世子妃叶云裳正孤零零的站在小院中。

小院是曾经百里浮玫未出阁时居住的那个小院，自燕北王回府之后，叶云裳便住了进来。

作为妻子自然想时刻守候在丈夫身前，但从小就知书达理的她，却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的公公，是啊，自己毕竟还有儿子陪伴，但自己的公公...

当然，叶云裳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自己院中的，也只有哄儿子睡觉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

但萧十安睡着了，也就只剩下了叶云裳一个人，而她又怎能睡的着。

很明显，一念宗师也没有两全之策，否则根本无需等到现在。

一个人，尤其是心事重重的一个人，很容易回想起以前。

那是她和萧慕言的第一次见面，在很多年前幽州刺史府的某次晚宴上，像是被某根红线扯了一下似的，左边的她看向了右边，而右边的他看向了左边，然后两个人的眼睛就对视在了一起。

再后来，他看上了她，她也看上了他。

在彼此即将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说的更确切一些，是燕北王准备派媒人去叶家提亲的前一个月，萧慕桓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幽州，并很是严肃的把她叫了出来。

“我爹定在下个月十六派人来提亲，那个...”

女孩子毕竟是腼腆的，尤其还把这件事说的这么直白，叶云裳顿时满脸红晕，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顿时如同雷击。

“那个，我要说的是，我可能活不长，也许仅仅几年而已，所以...”

“你是生病了吗？”叶云裳立刻打断了如意郎君的话。

“不是。”萧慕桓摇了摇头，然后将天煞孤星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所以你不想娶我？”

“不是不想，是怕耽误了你，毕竟...”

“那你想不想娶我？”

“想，但...”

“那就下个月十六来提亲。”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新娘，一年之后，他们有了自己得孩子，而最难的是，这些年他们一直和当初那样恩爱，幸福到叶云裳几乎都忘了天煞孤星的事。

如果真的是二选一，如果叶云裳有资格做选择，那作为妻子自然会选自己的丈夫，但成人的选择从来都没有这么简单。

“世子妃，王爷让我来告诉您，让您回去照顾世子。”一身黑衣的兰陵，很是恭敬地出现在了叶云裳面前。

“王爷他？”

“王爷和一念宗师，正在后院站着。”

“只是站着，没有说话？”叶云裳特意问了一句。

“我来之前是这样的。”

“好，我知道了。十安睡觉一向很老实，你安排人在屋外守着就行。”

“是。”

沉默永远得不到答案，所以最终还是萧规缇打破了这份寂静。

只见其声音低沉而坚定的问道：“宗师，除了二选一，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一念宗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哀，随即双手合十轻声说道：“阿弥陀佛，王爷可是想问，老僧当年为先帝逆天改命之法？”

萧规缇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那王爷是否知道何为逆天改命？”

“还望宗师赐教。”

“四十一年前，先帝自知时日无多，急忙召唤老僧进宫。那时，大皇子虽年齿适宜，但能力着实有限，绝非太子之选；而当今陛下虽是聪明绝伦、超凡脱俗，但年纪尚幼，若将江山交予他，必定祸起萧墙。于是，放心不下大燕的先帝，急切地询问老僧是否有办法为他延续数年寿命。”

萧规缇并未打断，只是摆出一副专心聆听的姿态。

“尽管世人误称老僧为宗师，但老僧不过只是一名和尚罢了，和尚是人而非神，又何来续命之法。”

听到这话，萧规缇瞬间面露惊愕之色：“宗师的意思是，这逆天改命之术并非由宗师所创？”

一念宗师摇了摇头，随即长叹一声：“所谓逆天改命，需要以至亲之人的性命来增寿，如此邪恶之法，出家人又怎会对其有丝毫研习。”

萧规缇闻言，眉头紧蹙，面色凝重：“至亲之命？”

一念宗师缓缓说道：“是的。对于此术，老僧先前从未听闻，但先帝却不知在哪里了得到了一本详细记录此术的秘笈，并让老僧务必为他研习。”

“宗师自然是不会为了救一人而杀一人。”

“所以是先帝的妃子亲自动了手。”

此话一出，即便是萧规缇也不由满脸震惊：“先帝的妃子？那所谓动手，杀的自然是先帝至亲之人，所以宗师，死的又是谁？毕竟和先帝有至亲血缘的人都活的好好的。”

“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正是先帝和这位没有名号的妃子所生。”

萧规缇不由冷冷的感叹道：“好一个天理人伦，他们还真是下得去手。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亲自动手的还是十月怀胎的娘亲，赵家啊赵家！”

“老僧当时只想一走了之，但先帝却跪在了老僧面前，拦住了老僧的去路...”

“我如果没有猜错，最终让宗师无奈为之的应该是先帝对你说了一句为了天下苍生吧。”

“是啊，天下苍生，而且那个婴儿本就是先帝为了给自己续命所生，尤其那名妃子还威胁老僧，如果我不为之，她便立刻掐死襁褓中的孩子，另外还要千名孩童陪葬。”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而先帝之所以算了老僧来研习此邪术，无外乎是看和尚老了一些，内力相对深厚，会让他更踏实而已。”

“佛曰慈悲为怀，如此真是为难宗师了。”

“阿弥陀佛，老僧哪里担得起宗师的尊号，实乃罪恶滔天。”

“宗师此话着实言重了，您也是被逼无奈之举。”萧规缇立刻劝道，同时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所以你四十多年从未离开...”

“除了收慕言为徒来了一趟王府，四十一年来，老僧终日在佛前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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