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捐的银子本来就没剩了多少，哪能供得起那么多人。

  里正实在生气，这些人眼睛皮实在太浅，唇亡齿寒都不懂。

  这要真进了人，他们自己又哪能独善其身。

  莫白从里正的眼神里看出了恨铁不成钢。

  但她并不想保护所有人。

  “我们人手不够，守着这么大的村子不现实。

  但把村口封死，从小路进出，这样值守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便是这些人也能排出来。”

  这确实是个办法，里正心中一喜。

  “但…”

  莫白顿了顿，并没有马上说出口。

  里正追问道，“但什么?”

  “那些返回来的人定然只想坐享其成，既不会出力也不会出银钱。

  我不知承礼叔、大虎、二虎哥怎么想。

  但若是我，必然心中不快。

  长此下去，必生祸端。”

  里正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确实如此。

  自古不患孤寡而患不均，一日两日还好，时间长了只怕再好的人也会心生怨怼。”

  通过里正的话，莫白便知他听进去了。

  “里正爷爷，我知道你为村子操劳了大半辈子，必然想要所有人好，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

  此时若还是一视同仁，反而会寒了人心。”

  莫白并不想保护所有人。

  “白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想到怎么做了。”

  莫白一笑，“自然。”

  “如何做。”里正问道。

  此刻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他也算是这个村子里的老人，都是他看着长大或是一起长大的。

  他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但他知道莫白既说出了口，必然就不会管一些人的死活。

  “釜底抽薪。”

  光听着这几个字，里正都觉得心漏跳一拍。

  “现在回村的人并不多，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看了，除了承礼叔说的之前留下来那几户，做饭的主要都是集中在村头。

  最远没到河岸。

  之前留下来值守的人家全都在河岸这头。

  直接以绕开这些人，以河岸为界，重新把村子封起来。

  河岸边房子密，所以工程量并不大，到时再把屋子临河的窗、门一钉，两边便互不干扰。”

  莫白甚至只想管他们三家，把范围再缩小一点，到时候设置陷阱也方便。

  但考虑到里正对村子的感情，所以莫白没有选择这么做。

  “逃荒的人一来，岂不是…”直接就可以进到那些空房子里。

  “自然，但若是没有人守村，结果都是一样的。”

  “要是还有人想回来。”里正总想给村子里的人留条后路。

  若是莫白，断然不会再给那些人机会。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们能不顾村子死活一次，就能再抛下第二次。

  但见里正这般，她忍不住和缓了条件。

  “不是不行，但必须跟着值守，且自家管伙食。

  要是不愿，我想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只要把前期规矩立好，没有人愿意后来的人不劳而获。

  “那再给之前回来的人一些机会吧，也许他们能幡然醒悟也未可知。”

  得，前面算是白说了。

  莫白并不看好，但里正既然说了，她也不愿他伤心。

  “行，那我们便做两手准备。

  未免到时候他们使坏，我们先把河这边封好再去和他们谈。

  三日为期，过时不候。”

  里正还是有些狠不下心。

  “爹，你顾念他们，他们有想过村子吗。

  当时还不是串通一气，说走就走。

  莫大胖他们甚至连说都没有说一声，要不是大虎他们发现得及时，顶了上去，那天就真要被逃荒来的人进了村了。”

  里正虽然是沈氏的公爹，但她性子直，有话说话，并不扭捏。

  明明那事已经发生了快一个月了，但就是现在重新说起，沈时还是气得不轻。

  这些人压根没想过村里人的死活。

  后来走的人越来越多，村口算是彻底荒废了。

  要不是县里施粥，逃荒的都重新聚到了县外面，村子早被人占了。

  莫白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这些人给他们机会个屁。

  刚刚就不应该心软，应该让里正再深刻认清一下现实。

  还有之前分的两只猪，全都是喂了狗。

  莫白想起了更远的事，莫长安他们上族谱的时候，当时她还觉得村里有些人还不错，氛围也是其乐融融的。

  看来也就是二两肉的情谊，终究抵不过寒冬。

  莫白决定不再去想，她只要保护好她在乎的人就成。

  莫白继续开导起里正，“里正爷爷，你应该保护的是留下来的人，而不是那些混不吝的人。

  而且你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珍惜。

  再者，这些逃荒的也不一定会再找到村子里来不是。”

  “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先顾着自己不是。”莫承礼开了口。

  “是呀，怎么都得先顾着自己。

  你呀，就是什么都为村里人考虑。

  以后我不叫你里正了，一声里正，你这辈子就被困住了。”张氏嫁到莫家村的时间早，里正做的事，她看得实在不少。

  “爹，就这么办吧。”

  里正长叹了口气，看着满屋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吧，你们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做。

  其他几户我现在就去通知。”

  说完里正从炕边站起来，杵着拐杖走了出去。

  似乎腰更弯了。

  似乎背也驼了一些。

  “爹...”

  沈氏轻喊了一声，眼泪便落了下来。

  莫承礼拉住沈氏，摇了摇头。

  沈氏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听到院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沈氏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当家的，我怎么觉得爹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莫承礼揽住了沈氏的肩头，“我们往好处看。

  经过这一次，也许爹能把自己肩头上的担子卸掉呢。”

  沈氏点点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莫白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成长阵痛，只是对于里正来说，这一天似乎来得有些迟。

  但再迟，只要过去就好了。

  一屋子的低气压，因为在乎，所以看到亲近的人这般，没有人心里会好受。

  莫白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拍了拍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好了，我们也赶快收拾吧，看看这一屋子的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被打劫了呢。

  弄完，我们也好早点商量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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