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中秋宴会结束后, 承安跟着康熙回到寝殿。
洗漱完,穿着寝衣的小家伙坐在床上玩着金月饼。
金月饼是胤禟送他的,每个月饼比棋子大不了多少, 但做得十分精致, 图案花纹都和真月饼没什么区别。
小家伙一会将月饼叠起来玩, 一会伸手点数着玩, 再不然就是撞击两个金月饼听声音玩。
直到康熙也沐浴好过来, 他才举起一个金月饼抬头奶声奶气道:“阿玛吃月饼呀~”
康熙瞧着他手里能把人牙磕掉的金月饼, 将他的手推回去:“你吃一个给阿玛看看。”
小家伙闻言, 张开嘴巴“嗷呜嗷呜”吃起来。
康熙本来还防备他真去咬, 见他还知道假吃才放下心。
这会还不算特别晚,见他手头有东西玩,康熙靠坐在床上自己看起书来。
“阿玛吃呀~”小家伙自己吃完又把月饼往他面前送。
康熙见他如此执着,只能配合地空咬一口:“阿玛吃过了, 你自己玩去。”
“好不好吃呀?”
“好吃。”康熙随口敷衍道。
小家伙得到回答,这才挨着他继续玩起金月饼来。
父子二人各做各的事,看起来倒是挺和谐。
片刻后, 承安忽然想起什么,不由仰头道:“阿玛, 什是将军呀?”
康熙听到他的话,边翻书边随口解释起来。
小家伙听得似懂非懂。
直到几日后,抚远大将军胤祯领兵出征时,承安随康熙站在城楼上, 看着坐在马背上身着铠甲威风禀禀的哥哥时, 才对将军有更深刻一些的了解。
还不知道自家十四哥此一去, 短时间回不来的小家伙边冲底下挥手边道:“阿玛, 安安想当将军呀~”
“好, 等你长大再说。”康熙摸着他的脑袋道。
城楼下。
胤祯此刻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最后回头看一眼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领兵远去。
直到他离开过了几天,承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十四哥不见了。
“阿玛十四哥呢?”
“前些日子不是带你一起给他送行,这就忘了?”康熙不答反问。
小家伙这会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一些,不由道:“安安想十四哥呀!”
“那你便继续想。”康熙淡淡道。
说完他继续提笔书写起来。
康熙对胤祯这个儿子还是挺满意的,此时写的是给青海蒙古王公等人的圣旨,交代他们在军务等各方面配合胤祯。
“阿玛呀!”小家伙听到他让自己继续想,忍不住跺脚。
康熙没理他,等把手上的圣旨写完才低头望着他道:“你喊阿玛也没用,领兵打仗不是儿戏,你十四哥这会还在路上,要是想他就给他写信。”
承安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之意,本来还想闹两下的小家伙顿时乖巧起来,去一边拿着自己缩小版的笔墨纸砚“写”信去。
打仗不光是胤祯这个将军的事,粮草军需也得有人在后面安排,因此随着他离京,胤禛他们也跟着忙起来。
胤禛他们忙归忙,却还是会抽时间来看看小家伙,反倒是没那么忙的胤禔最近一直没进宫。
这日,承安用过午膳后来到咸安宫,和胤礽玩了会就忍不住仰头喊他:“二哥……”
“怎么了?”胤礽看向他。
“哒哥是不是也打仗去呀?”
胤礽闻言面前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显然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没有,承安怎么会这么问?”
小家伙听到他的话,抿着嘴巴道:“那哒哥为什不来看安安呀?”
其实他前几天已经问过康熙同样的问题,康熙自然也是否定的回答。
小家伙大概是这两天还是没见到胤禔,才忍不住又问他。
胤礽还真不知道胤禔最近没进宫的事,毕竟如今又不是当初,他才懒得关注对方的动向。
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这话还真是不假,胤礽心念一动,很快就明白过来,胤禔不入宫大概是因为胤祯被封为大将军之事而心情不好。
胤禔与胤祯之间自然没什么矛盾,反而因为那次比布库后关系亲近不少,所以他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胤祯被重用,而是联想到当初的自己。
“二哥?”见二哥忽然不说话,承安不由抱着他的胳膊摇晃两下。
胤礽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见小家伙好像有点怏怏不乐,摸着他脑袋道:“你想大哥的话,我让人帮你喊他一声。”
“好呀!”小家伙立刻点头。
大阿哥府。
正如胤礽所猜测,胤禔确实是自中秋那日后心情就有些不好,别说进宫,这些日子就是府门他都不愿意出。
当他听到胤礽派人来自己府上,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想嘲笑自己,当即就要吩咐下人将来人打出去。
好在最终他还是先让人问了一句,得知来人实际上是替承安传话,涌上心头的不悦才瞬间消下去。
想起确实许久没进宫去见小家伙,胤禔犹豫两秒后还是收拾一番出门去。
入宫后,得知小家伙还在咸安宫,胤禔心里有点不爽,不过脚步倒是没有停止。
“哒哥!”
等他进入咸安宫时,正殿内的承安听到动静立刻跑出来。
没见着人时还不觉得,一看到面前的小家伙,胤禔倒是有些后悔最近没来看他,尤其是见他抿着小嘴巴带着几分委屈望过来时。
“是大哥不好,最近忙了些就没顾得上进宫。”胤禔伸手将他抱起来哄道。
胤礽淡淡扫他一眼,倒是没拆穿。
小家伙看到胤禔人时就高兴一些,再被他哄两句,立刻搂着他脖子软软地道:“安安想哒哥呀……”
“大哥这不是来了。”胤禔摸摸他的脑袋,抱着他回正殿里坐下。
时隔多日终于见到他,小家伙很是开心,在他怀里撒会娇后,心情愉快地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拉着胤礽要去御花园玩。
胤禔看到小家伙后情绪稍微好一点,但心底还是压着点烦闷,倒是没心情找胤礽的茬。
胤礽自从被解封后,除非他主动找事,否则向来是懒得搭理他的态度,是以二人分别走在小家伙两边,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比起他们俩,小家伙明显心情愉悦,走个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到达御花园后,二人陪承安先去鹿苑喂了会鹿和养在附近的小羊圆圆。
“呦呦~”
“咩咩~”
小家伙一会学鹿鸣,一会学羊叫,玩得不要太开心。
御花园除了鹿苑,另外还有个鹤圈,寓意鹿鹤同春。
承安吃过鹿肉也吃过羊肉,但还真没吃过鹤。
等走到鹤圈附近时,他忍不住指着鹤问:“这个好不好吃呀?”
胤礽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摸摸他的脑袋玩笑道:“不然让人做一只给你尝尝?”
鹤圈中原本还算安静的鹤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张开翅膀动起来,姿态颇有几分跳舞的感觉,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小家伙看到这一幕,最终还是摇头道:“安安不吃呀~”
说完,他大概是觉得有意思,还张开双手模仿起来。
胤礽看见他的动作,唇角不自觉上扬。
不光是他,就是胤禔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
御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家伙跑上跑下地玩一圈后,等回去时就累了,张开小手要人抱。
胤禔抢在胤礽之前将他抱起来,上一秒还在和他说着话,谁知下一秒他就靠在自己肩膀上闭上眼睛。
“这就睡着了……”胤禔声音里透着点好笑。
胤礽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之前就发现过这个情况。
等回到咸安宫将小家伙放到罗汉床上让他好好睡时,没有他在中间当润滑剂,胤禔和胤礽之间忽然安静得有点尴尬。
片刻后,还是胤禔先开口道:“有酒没?”
胤礽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在自己这喝酒,不由淡淡扫过去一眼,觉得他哪来的脸。
不过最终,胤礽还是开口吩咐人拿酒上来。
宫女将酒送上来就自觉地立刻退出去。
胤禔拎起酒壶连灌几杯酒下肚,忽然抬眸看向胤礽,扯着唇角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嘲笑我。”
没等胤礽开口,他又灌一杯酒后继续道:“爷其实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当什么太子……”
胤礽听到这,觉得他原来还有自知自明这种东西。
大概是从他脸上看出这个意思,胤禔嗤笑着道:“可爷偏是要和你争,谁让你总是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爷偏要将你拉下来……”
若换成圈禁前胤礽听到这话,大概能气得直接拔剑砍了他,此时反应却十分冷淡。
胤禔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说着说着自己忽然都觉得没意思,语气开始由高变低:“爷倒是成功将你拉下来了,可惜……说实话,比起当太子,爷可能还是更适合当将军。”
大概人都是如此,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后却又开始追悔莫及。
胤礽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莫非是忘记二十九年。”
他说的是当初胤禔随裕亲王福全一起征讨噶尔丹,结果把福全给坑了那次。
胤禔听他提起这事,忍不住瞪他一眼,辩解道:“那次本来也不全是我的错!”
事情过去这么久,福全都已经不在人世,胤礽也懒得再与他分辨对错。
胤禔大概是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无人可说,这会借着酒劲倒是向胤礽这个曾经的对头越说越起劲。
“你还记得那次……”
胤礽本以为,经历被废、圈禁后自己已经练就一颗平常心,没想到听见他反复提起那些年的事时,还是忍不住生出火气。
这很正常,是人都会生气,他终究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连气都不生,尤其是听人不停提起之前算计自己的事时。
于是本来是胤禔单方面宣泄情绪,随后胤礽也说起当年的事来。
胤礽被废前后那些年,前朝后宫都是暗潮汹涌不断。
“好啊,那次果然是你算计的!”胤禔听到他亲口承认某次自己被算计是他所为,虽然早就猜到,还是很气。
胤礽淡淡扫他一眼:“只能怪你自己蠢。”
“那后面那次,是不是也是你?”胤禔拍着桌子道。
他承认的那回胤禔还能查到点蛛丝马迹,后面被算计那次,胤禔却是什么都没查到,平白被康熙连训带罚。
“你小声点,莫要吵醒承安。”胤礽见他如此激动,下意识转头看向内殿。
胤礽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里面的罗汉床,见小家伙还安稳地熟睡着他才放下心。
“你少转移话题!”话是这么说,胤禔声音还是不自觉小下来,“究竟是不是你?”
“不是。”
胤礽说完见他不信,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胤禔不爽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会有野心的确实不止他一个,但不论是谁想上位,首先要做的也是先把胤礽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所以胤禔不认为除了胤礽外,还有谁会傻到先对付自己。
他们说的那次,是胤禔手底下的人惹出大乱子,结果传到康熙耳中,导致胤禔被罚。
“你就没想过本就是你手下的人自己不干净?”胤礽见他到现在还觉得那次是被自己算计,觉得就他这脑子,能上位才有鬼。
那次的事胤礽还真就没插手,纯粹是胤禔自己招揽人也不多辨别一二,什么人都敢收才惹出乱子,等他得知时已经传到康熙耳中,否则他绝对会添一把火让胤禔好看。
胤禔自然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哪怕他那会一心想拉下胤礽,对于投奔到门下的官员确实有那么点来者不拒的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事到如今,胤礽没有骗他的必要。
胤禔张张口,最终还是没继续质疑,而是重新喝起酒来。
又两杯酒下肚,他再次开口,声音轻到若有似无:“你说我们当初争成那样是图什么……”
圈禁的日子枯燥乏味,却也能让人冷静,早在被圈禁的第二年,胤禔心里就有些后悔,毕竟就算不争他也是亲王,天下除了有数的那几位,谁见到他不得低头行礼。
但说到底,想到上面还有更高的位置,不争一争他到底是意难平啊,毕竟同为兄弟,胤礽还比他小,凭什么他就得向对方行礼。
“那该问你自己,是你要与我争。”胤礽说完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哈哈哈哈……”胤禔闻言突然笑起来,“你生来就是太子,又怎么会理解我的感受!”
胤礽垂眸道:“彼此彼此。”
听出他语气中的深意,胤禔不由看向他。
胤礽本不想说得太明白,毕竟和曾经的死对头说心里话,总感觉有点蠢。
但在他的视线下,胤礽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还可以选择争与不争,可我何时有选择的机会?”
胤禔闻言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沉默下来。
接下来二人都没再说话,殿内的气氛有些难言。
“哥哥在喝酒呀?”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桌前一个拎着酒壶,一个捏着酒杯的二人第一反应就是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否则小家伙肯定又闹着要喝。
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小家伙一打断,二人因为回忆往事而生起的各种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胤礽还好,最终还是稳住了,选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胤禔却是直接把手里的酒壶往门外丢出去,边还否认道:“没喝酒,大哥就是看看这酒坏没坏,果然坏了,不能喝了。”
承安本来还想说让哥哥给自己喝一口,没想到哒哥直接把酒壶给扔出去,顿时顺着他的腿爬到他怀里。
“怎么醒了也不喊人?”胤禔摸着他脑袋道。
二人坐的位置能看到里面,所以就没有留人,只是没想到突然聊起来,一时反倒是忽略他。
“哒哥身上有酒味呀!”小家伙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吸吸小鼻子后道。
胤禔见他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不由看向旁边的胤礽。
胤礽没注意他投过来的视线,而是看向小家伙脚上穿反的鞋子,含笑道:“承安都会自己穿鞋了,当真是厉害。”
听到夸奖,承安暂时忘记酒味的事,抬起自己的双脚奶声奶气道:“安安会穿鞋呀~”
胤禔看着他穿反的鞋觉得有些好笑,捏捏他的脚问:“不难受?”
“不呀~”小家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
最终胤禔、和胤礽还是帮他将鞋脱下来,顺便教他怎么穿。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二人陪小家伙又玩一会后,胤禔准备送小家伙回乾清宫顺便出宫。
有他顺路送,胤礽便只将二人送到咸安宫门口。
“二哥安安明天再来找你玩呀~”小家伙一手搂着胤禔的脖子,另一只手朝胤礽挥挥。
胤禔瞧着怀里小家伙灿烂的笑容,忽然有些羡慕起来,羡慕他能天天笑得这么开心。
“好。”胤礽微微颔首,目送他被胤禔抱着远去才转身。
回乾清宫的路上。
承安睡一觉醒来精神正好,从咸安宫出来嘴就没停下过:“哒哥你看天上红红哒~”
胤禔抬头,只见红日西沉,将天边染上一片红色。
“哒哥看像月饼呀~”
胤禔见他瞧什么都像吃的,唇角带出点弧度。
“哒哥安安想你呀~”
这话他见面时就说过,见他又说一遍,胤禔点点头表示知道。
小家伙看到他点头有些不满意,伸出小手捧着他的脸奶声奶气地问:“哒哥想不想安安呀?”
胤禔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后,故意不说话。
“哒哥说想呀!”承安拧着小眉头教道。
胤禔被他逗笑,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有意思,哪有像他这样的。
“哒哥笑什呀?”小家伙鼓着脸颊问。
“没笑什么。”胤禔摇摇头后揉一把怀里的活宝,语气含笑道,“哒哥想安安了。”
承安闻言终于满意,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随即将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道:“哒哥想安安就来呀~”
“好,大哥知道了。”胤禔低头望着一脸依赖地挨着自己的小家伙,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乾清宫。
小家伙被送过来时,康熙还在忙,他于是自己跑去外面玩了会秋千。
已经入秋,太阳落山后还是有点凉的,刘才赶紧拿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别说,比起普通秋千,胤俄送他的这个倒是方便,可以裹着披风躺在里面玩。
就在小家伙快被秋千又摇睡着时,康熙终于忙完,亲自出来喊他进去用晚膳。
小家伙如今已经能用勺子自己吃饭,不过一顿饭下来,康熙还是时不时会喂他几口。
晚膳结束后,父子二人坐在罗汉床上休息时,小家伙突然想起来下午的事情,忍不住道:“阿玛,哥哥喝酒呀!”
康熙翻着手里的书没当回事,随口应一声。
“阿玛呀!”
小家伙见他不听自己说话,伸手去捂他的书。
“阿玛听见了,他们喝酒又怎么了?”康熙语气有些无奈。
“安安睡觉觉,哥哥喝酒呀!”
康熙这才听明白,合着他是想说他们没带他,当即玩笑道:“那你想怎么样?让阿玛替你打他们两下不成?”
“不打哥哥呀!”承安立刻摇头道。
康熙拉下他捂着自己书的小手道:“那你和朕说什么。”
“安安想喝酒呀。”小家伙仰起脸道。
康熙轻笑一声,戳着他额头道:“你想喝酒还早得很。”
小家伙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双手抱在身前气哼哼的。
这一天天都是跟谁学的?
康熙瞧着他的动作腹诽一句后,转头对着梁九功交代两句。
片刻后,梁九功端着酒壶过来。
酒壶里当然不是酒,而是奶,等梁九功放到罗汉床上的小桌上后,康熙对着眼睛微亮的小家伙道:“马奶酒,快喝吧。”
不知是被成功糊弄一次后真就以为这是马奶酒,还是单纯觉得用酒壶酒杯喝奶好玩,反正小家伙喝得挺开心,还招呼康熙和他一起喝。
康熙才不想和他一样喝得一身奶味,让他自己喝。
“干呀~”
见他自己喝还能左右手互相干杯玩,康熙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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