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很多都不按人的心意走，说破只会令更多人为难。

刘清明在路上反省自己的多嘴。

他当时也是看出叶四要离开，忽然生出撮合的念头。

醒醒配叶四并不差，一个活泼机灵，一个温柔沉静，琴箫合奏，天作之合。

影子需要人照顾，父女两个感情深厚，自然要待在一处，怕是不能跟着去寒山州。

醒醒之前说自己懂分寸。

但在遭难之时，有个人伸出援手，为她忙前忙后，又如何能管住自己的心。

只是叶四，让人看不懂。

平日就对醒醒多加照顾，这回更是帮下自己大忙，他虽隐去不少细节，但若他们不赶去，影子和行止，保住命很难。

自己略略试探他的心意，他便一力婉拒，却不透露心里的意思。

去寒山州，到底是叶家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打算呢？

平都分上城和下城，上城自然归道门之人居住，下城则是世俗人人向往的皇城。

两处被一道连接天地的镜门隔开。

上城的繁华不输下城，以去往福寿山的直道，八条辅街延伸开来。

九龙教的老怪退走，不少人又忙活起来。

刘清明听到熟悉的叫卖揽客声，庆幸九龙教没对上城下手，只针对福寿山。

天香楼在西北辅街，天长日久，又衍生有无数小巷，这里鱼龙混杂，隐秘之人、隐秘之事尽在此处盘桓。

跟他要去的有间茶铺隔一条巷子。

“客官，上好的灵茶，产自寒山州白云府，要不要来点啊。”

刘清明听到霍道光熟悉的声音，走近铺子，答道：“我不爱喝寒山州的，有福康州的吗？”

“有，刚到，还在炮制中，您要是有心，不如随我进小店等一等。”

“只要不蒙我，这就随你进去尝一尝，这灵茶不是顶尖的如意茶，我不要。”

霍道光带人带到后院，这才露出真容，当下急道：“大家都以为尊者出事了，个个颓靡不振，没想到尊者能平安归来，福寿山赢了。”

“六日前，影子从温柔香那里，得知九龙教攻打福寿山的消息，要我带人去天枢山报信。”

“路上又被罗谨言拦住，说我们追过去也晚了，不如先在平都等消息，半路遇到埋伏，逃回这里，躲到如今一直不敢出去。”

“他们如今还在九龙秘境吗？”

刘清明想，悄悄躲起来是对的，无论去哪处，都不如等在原地合适。

“没有，他们受了点伤，您要去看看吗？”

刘清明拒绝：“不必，李千秋在天香楼，你知道吗？”

“半个时辰前，我看见仇霖出现，很快就走了，李千秋应该也跟着离开了。”

“留下二十人在这里探听各处消息，其余的人，你带回去，寒山州眼下困于厄兽潮，正需要人手。”

刘清明走了两步，又停下。

这个温柔香或许能劝动师祖，还是见一见为好。

“李千秋必去魏去病的藏身之地，你带人查一查，弄清楚他带着溯洄木要干嘛，回寒山州之事再等几日，我先去看看温柔香他们。”

霍道光第一次见尊者行事反复，大约是福门从未有如此艰难的时候，心中泛起酸涩。

平都在四州眼里是好地方，福寿山在这里。

可是山上，他们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随便一个福使都是虚神境的修为，听着就很厉害。

那日，九龙教大护法带着一群无垢境老怪，跟串糖葫芦似的，把和尊者差不多修为的三星福使串走了。

平都居，大不易。

他将人领到密室，刘清明弯腰进入。

罗谨言正在喂温柔香吃药，见他进来，喊声了尊者，又继续喂。

刘清明想起温柔香混入柳家这事，还是右使提起，问他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任务，忆起前事，唏嘘不已。

温柔香被人撞见喂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继续喝自己的药。

想她混在九龙教十几年，也算够本了，一双神采熠熠的眼睛望过去，等着刘清明开口。

“这些日子你们出去过吗？都知道什么？”

温柔香一脸痛苦，这玩意实在太苦，不如吃丹药好受。

她语气憋闷：“福寿山被柳家占了，您回来了，大概……柳家没了。”

罗谨言默默放下，退出密室。

这里不比九龙秘境，待在柳家，要什么给什么，刘尊者现身，九龙教的威胁算是彻底解除了，平都安全了。

“柳家还没死绝，但风云谷也没了。”刘清明面无表情道。

一手雾里探花游走在温柔香经脉，身子骨还可以，他重新退到十步外。

什么时候喝药也成了消遣，必得给他们安排点事。

风云谷没了，怎么会没了？

温柔香含着的一口药全喷了出去，嗔怪道：“刘尊者，话不能乱说。”

对面的脸很严肃，不像说笑。

温柔香正经回想自己办的事，他应该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吧？

是她消息传得太慢了吗？

这不能怪她，从那个大护法过来，她就被看得死死的。

柳五夫人那处也不能近身，打听到这个消息，她赶紧传出来。

结果跟傅云祈在上城撞见，她又是农公子身边的人，被他带人以给女儿女婿出头为借口给打伤。

幸好霍道光带着茶铺的人接应才没事。

最后悔的是，她窝在秘境养伤，又有九龙教在外头猖狂，没赶上福雨。

“外头传的消息都是真的，寒山州州府被厄兽占据，眼下暂在远山府积福山落脚，我上平都是为了找福尊派隐者过去。”

温柔香坐不住了，耳朵里也忽然冒出一截绿芽。

“那我和罗谨言立刻赶回去。”

“等等，你的用处不在寒山州，”刘清明有些愧疚，为自己的见缝插针而愧疚。

“我知你们姐弟一心想上福寿山，是为何，人都想争一口气。”

“九龙教的任务算不得成功，但与你无关。”

听到任务没成功，温柔香变了脸色，站起来，语气冷淡：“尊者不妨直接点。”

这时，罗谨言买回灵果。

果子带着晨露，见她脸色不善，他赶紧递出一个给温柔香，又拉着人坐回去。

“福寿山右使去庸坚州找大护法报仇了，寒山州也出事了，我们回去吧。”

“尊者不让回。”

温柔香狠狠咬一口，不忘给罗谨言嘴里塞一个。

“齐莫羽在青圣墓挖坑，福圣、福尊都没了，你曾祖母雨荣湉升为福尊，掌管福门，我请你帮一个忙。”

温柔香猜到他的用意，顿时提高声音：“你想要我去求她办事，为你的事？你为何没劝住她去青圣墓这事？”

“不是为我，是为寒山州，为风云谷。”

“我今晨赶到福寿山，请福尊先派隐者回风云谷，她却坚持要去庸鉴州，连左使暗示我三日必回，我却不信。”

刘清明本来没太指望温柔香，看见她这张脸，又觉得或许有门。

“你若有办法令她回心转意，风云谷上下弟子都记你一辈子。”

福圣都能死？温柔香懵了半晌的脑子恢复，心里却为福圣消亡之事难过。

“别，太虚的东西，我看不上，既然是风云谷的事，念在你我都有共同的徒弟份上，我试试吧。”

祖父传下来的东西，要派上用场了，她其实很不想拿出来。

刘清明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她与你的感情，更深呢。”

温柔香撇嘴。

罗谨言见温柔香难得打起精神，提醒她：“庸鉴州九龙教的人多，我们不如装扮一番再出发。”

温柔香想想不无道理，“那好徒弟也是我先慧眼识珠，这难事，尊者要想不起我，预备怎么办？苦等福尊回头？”

“不，我接下来打算去各世家，找他们借供奉，虽比不上混沌境的隐者，无垢境的供奉按十倍、百倍地要过去，不信不能成事。”

霍道光突然闯入，呼吸急促：“尊者，福满金，发现李千秋踪迹。”

刘清明听到李千秋，又想起一事，“李千秋的儿子，你们在秘境有见到过吗？”

“我偶然听到胡三省提过一句，想来人应该在他手里，还有什么天机大陆，九龙教的秘密挺多，获取核心秘密很难。”

温柔香拍拍小嫩芽，“温小藤，出发了，目标福康州。”

霍道光闪过一丝羡慕，灵植开辟通道，不用耗损修为。

刘清明也难得看了一眼，自己的灵力还没恢复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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