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烟花喽，各位不来看看吗？便宜又实惠的烟花……”

  大清早的商业街，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己的移动摊位前，他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袄，双臂紧贴在腰间手掌揣在兜里，两腿蜷缩着直打哆嗦，整个人像是裹成一团的棉花球。

  “哎……女士，明天就是元旦节了，要不要买些烟花呢？”他忽然叫停住了几米开外的一个中年妇女。

  被叫到的中年妇女看向男人的摊位，打量了一番。

  “现在城里早就禁止放烟花了，你还在卖？”

  难得的没有直接忽视自己，男人连忙站起身，伸出双手搓了搓，然后将摊位直接推到几米之外的妇女面前。

  面带着笑容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买的都是些小烟花，不是那种一飞冲天吵得要命的烟花……”

  男人朝妇女摆了摆手“而且女士，你家里应该有孩子吧？这种烟花就是给孩子玩的，就像玩具一样的，现在不让放大的烟花，小的总让放吧。”

  眼见妇女眼中满是犹豫，男人又说道“元旦节也不能一点元旦味都没有吧，您孩子至少应该见见真正的烟花。”

  妇女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男人说的有些道理，点点头便打算买一些回来。

  男人一脸笑意，正打算收钱，忽然，商业街远处的那些卖早餐的小商贩们纷纷收起了自己的摊位，将凳子往三轮车上一扔，一屁股坐上车。

  一瞬间，数十辆三轮车袭来，车上的司机边开边往后看，一脸惶恐，几十辆老旧三轮像是被丢进水潭中的石子惊吓到的鱼群一样都往两人这边开来。

  对于这种情况，男人在熟悉不过了，这是每个地摊贩的噩梦。

  “城管来了！快跑！”

  男人急忙叠好自己的摊位，飞快又熟练的坐上三轮。

  “不好意思啊，今天买不了了！”

  没等到妇女开口说话，男人的三轮就已经冲在了逃跑大队的最前列。

  整条商业街原本寂静的氛围被打破，地摊商贩逃跑时车上各种餐具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一些餐具从颠簸的三轮上摔下来，弄的整条街狼狈不堪，还有各种叫骂声，城管的怒吼声，路边看戏路人的笑声……

  男人很幸运，没有被城管抓到，不然这几天可就白干了，他松开三轮车的把手，车轮缓缓停下。

  他抬头看向远处波光粼粼。

  “唉，一着急都跑到海边来了……”

  男人转动方向，打算离开这里去另外人多的地方继续卖自己的烟花，他抬起脚，正打算踩油门，却停在了半空。

  远处一个码头上的黑灰色着装的单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样子是个年轻女生，她站在码头边，低头看着海面，双手重叠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后脑低绑的一小截蓬松的短发在风像是会随时散开似的。

  大清早的，这女孩在这没人的地方干什么，还穿的这么少……

  男人心想着慢慢走上码头

  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

  顾笙馨低头看着深蓝的海面，这种颜色让她感觉很像那些极地的冰川，和现在四周的冷风一样，都让她感觉到寒冷，也同样让她内心感觉像是被冻住一般平静。

  她缓缓蹲下来，双手撑在边缘，伸出一只腿悬空想要就这么坐下来。

  “哎哎哎！有什么想不开的，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身后突然响起的焦急声音让顾笙馨下意识抖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去，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双手伸向她悬在空中。

  思考了一下，很显然这个人是误会自己想要跳海了。

  顾笙馨扯出一个浅笑“大叔你误会了，我只是来看风景的。”

  大叔悬在半空的手放下了些，但神色还是有些紧张。

  “哦……是吗，大冬天的早上来码头看海，不冷吗？”

  顾笙馨摇摇头“那大叔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刚刚在商业区摆摊卖些小东西被城管追到这里的……”他叹了一口气。

  “听口音大叔你是外地人吧，现在都还不回家吗？都快过年了。”

  顾笙馨随意的说着。

  男人扭着眉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算了，不干了，干脆今天就回家，家里还有一对孩子在等我呢。”

  “挺好的，大叔快回去吧，她们肯定很想你……”

  顾笙馨重新别过头盯着海平线看，她双腿悬在空中像是因为风的原因在微微摆动，语气和海面一样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行，回家了！”男人猛的一甩手，用力说道，往路边跑去，像是要迫不及待的立刻回家一般。

  三轮发动前，他朝顾笙馨大喊道“小姑娘，你也快回家吧！让你家人知道你在这里吹冷风，他们肯定会心疼的！”

  顾笙馨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但她还是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在她的目光中，正在离去的三轮车的背影显得坚实而稳重，轮胎略显磨损，显示了岁月的痕迹，伴随着嘎吱声，最后在道路远方化作一个点。

  等到三轮完全消失时，顾笙馨的视线又回到了前方平静的海面。

  就像她之前对齐君说的，她需要静静，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冬天的大海总会让她感觉到平静一些，微微拂过她身侧夹杂寒冷的海风也多多少少吹灭了一点她前些日子的激烈情绪。

  码头上的船只都停了，她坐在码头边缘微微弯着腰，撑在木制地板上的双手愈发感到冰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寂静的海面在冷风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

  “坐在这里会让你感觉舒服些吗？”

  简明雨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声音不大不小是顾笙馨刚好能够听清楚的程度，顾笙馨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简明雨也坐在了她身边。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我的工作没有结束，我还不会离开。”

  “是吗……”顾笙馨声音轻飘飘的，视线没有在简明雨身上过多停留，现在的她对任何事都没有了了解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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