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很高兴顾招娣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秋盼儿这么孝顺贤惠，为什么对谁都谦恭礼让，却从没讨好过老太太魏凤蓉？

  因为她也不是傻子，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也知道在顾家该站在谁的队伍里。

  “姐，所以啊，善良是有价码的，咱们娘可不是真的大善人，在她心里有一杆秤，谁轻谁重，她心里清楚着呢！”

  哪些该牺牲，哪些该捧着，秋盼儿已经了然于胸。

  顾蓁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

  如果秋盼儿只牺牲自己，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这种夸张离谱的善良，她给秋盼儿竖大拇指。

  但一遇到困难，秋盼儿先牺牲女儿成全自己，这让顾蓁无法忍受。

  原剧情里，魏凤蓉在逃荒路上成了全家的拖累，在顾夫人委婉提出不用给老夫人做饭的时候，秋盼儿连犹豫都没有。

  她能眼睁睁看着魏凤蓉饿死，秋盼儿就绝对不是什么善人。

  伪善罢了。

  顾招娣若有所思，曾经在她眼里堪称伟大的母亲，此刻也突然面目狰狞。

  她或许应该重新思索一下善良的定义。

  顾招娣将妹妹搂在怀里：“睡吧二妹，姐抱着你。”

  .

  第二天清晨，暴雨仍在倾盆落下，还好是夏日，即便有些凉，顾蓁也能受得住。

  她和顾招娣抱在一起睡，彼此取暖，醒了也没睁开眼，静静听着山洞里的喧闹声。

  现在大家刚开始逃荒，手里都还有粮食，尚且能做到相安无事，团结合作。

  等到了后期，才是人吃人的时候。

  顾蓁盘算着，等雨势一小，她立即就和顾招娣离开，天大地大，又逢灾年，只要有本事有钱，在古代改头换面也没那么难。

  正想着，胳膊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秋盼儿柔柔的声音。

  “来娣，招娣，起来帮我做饭。”

  顾蓁睁开眼，和秋盼儿对视，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漠然被秋盼儿尽数捕捉，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好陌生。

  秋盼儿再想细看，顾蓁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

  顾蓁暗中拍拍顾招娣的手，主动起身：“娘，我帮你，大姐还有点不舒服，让她多睡会。”

  “.……哦哦好。”秋盼儿发懵，今天二女儿怎么这么听话。

  但有人帮忙就行。

  顾蓁跟秋盼儿走到山洞里面，顾家人横七竖八倒在一起还在睡，几个男人都在打呼噜。

  而其余百姓，不管男女老少，都在一块忙活。

  生火的，滤水的，打算披着蓑衣出去找些吃食的，无一例外，都在为了生存忙碌。

  就顾家的人还像以前一样享福。

  顾蓁眼底讥笑，一言不发去盛米，秋盼儿看她倒了那么多，拧着眉毛阻止：“咱们是开米面铺子的，但也没带出来多少，你倒这么多，以后可怎么办。”

  谁知道雨下多久，几时才能回家。

  “娘，咱们家十二口人，最小的我也十三岁了，这点米连以前用量的二分之一都不到，还叫多？”

  顾蓁抖抖手里的米，“那你说，谁不吃，我把他那份留出来。”

  秋盼儿噎住，“你这孩子，昨天一家人就晚上吃了几块点心，今天再不吃饭怎么行？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下次别这么浪费。”

  顾蓁背过身去，趁她不注意又抓了一把米。

  就这样，等到粥煮熟时，还是很稀，醒过来的顾家几人，都直撇嘴。

  顾传家和顾传业兄弟俩率先出声：“喝个水饱，一会儿就饿了，二婶，咱的干粮呢？没带点肉出来？”

  家里存的有腊肉，他不信逃难时没带上。

  秋盼儿看着他俩的目光，温柔慈爱，“早上先垫垫，中午二婶多做点，好不好？”

  兄弟二人不怎么情愿，都不吭声。

  顾蓁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盛了满满两碗，稳稳端在手里往外走去。

  秋盼儿“哎”一声，想起身因为身子太重一时没成功，但话还是传了过去，“来娣！你这丫头，端着饭干什么去！还不给祖父祖母送过去！”

  “我给大姐送，她病了。”顾蓁头都没回。

  顾家所有人：“……”

  这在家里，顾来娣从不敢如此放肆，顾老爷胡子一吹，眉毛一皱：“老二家的！你生的好闺女，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顾夫人也嫌弃地看了眼顾蓁背影：“来娣这丫头也该教训教训，昨天在那睡大觉，也不知道过来帮忙，老二家的，该打打，别心疼孩子，不然以后嫁到别人家里，该说咱们顾家没教养了！”

  虽然只是小小商户，但在祁州镇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能让人说出一点不是来。

  秋盼儿难堪地低下头，生女儿已经很对不起顾家，现在女儿不懂事不孝顺，她更加愧疚。

  “爹，娘，我一会儿说她，咱们先吃饭。”秋盼儿起身，去锅里给大家盛饭。

  她一捞，心里就直发凉，忍不住看了眼洞口，正看到二女儿不由分说往大女儿嘴里喂饭。

  碗一斜，满满的米粒被顾招娣吞下。

  秋盼儿目光骤然冷却，简直是大逆不道，一共那么点米，全让来娣这丫头盛走了！

  顾招娣喝了粥，顾蓁也不嫌烫，三下五除二喝掉，拿着两个碗送回去。

  秋盼儿暂时没有教训女儿，沉着脸盛饭。

  先端给顾老爷和顾夫人，他们夫妻俩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异口同声道：“怎么没米？”

  全是汤！

  “爹，娘，家里米不多了，先凑合一下吧，万一后面粮食跟不上，咱们一家人都得饿肚子。”秋盼儿边给大房盛饭边解释。

  顾老大皱着眉接过来，他正值壮年，肚子饿的咕咕叫，一碗汤够干什么的，但也不好冲着弟妹发火，就不停给妻子使眼色。

  顾大嫂喝了一口，“呸呸呸，没洗干净啊，还有泥沙。”

  淘米水都是雨水，哪能洗干净，秋盼儿讨好道：“下次我多洗几遍，大嫂喝口水囊里的水漱漱嘴吧。”

  “弟妹啊，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说你，家里粮食要是不够，就先紧着男人们吃喝，毕竟出门在外，还得指着他们撑面子，咱们女人，受点苦挨点饿没关系，实在不行，让招娣和来娣去外面，学其他人弄点野味回来。”

  顾大嫂可都看到了，洪水泛滥，水位上涨，鱼被冲到地面，还有些小动物无家可归，只要用点心，总能找到吃的。

  说粮食不够，是借口。

  顾大嫂撇着嘴看了眼秋盼儿肚子：“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弟妹你可别为了自家孩子，委屈我们传家传业。”

  秋盼儿不敢委屈，一个劲点头说好。

  自始至终，顾家二老只字不说，丈夫顾景平还抱着那本书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秋盼儿给他粥，他就喝，不给就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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