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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轻薄


“那个骷髅可吓人了,露着一排森森的白牙,被师兄一剑砍掉了脑袋,可它还在地上跳呢!”李荷说得活灵活现,比之茶肆的说书先生也毫不逊色。

  隐纹花松鼠惊恐万分,但又非常想知道下文,于是紧紧抱住明纹花松鼠,支了一只耳朵来听。

  “……最后,那只白骨妖就灰飞烟灭了。”李荷讲完,随眼一瞥,它俩已然流露出顶礼膜拜的目光。

  “墨仙人真是神通广大!”隐纹花松鼠眼睛黑亮,“我要把他的故事收集起来,在暮山流传下去,让我的子孙后辈们也听听。”

  李荷伸手指向自己:“这个故事里不应该还有我吗?”

  “哦。”它语气似是勉为其难,“好吧。”

  李荷总觉着听起来别扭,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胳肢窝。

  “哈哈哈……”它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几只爪子凌乱的挥动着,“好痒……”

  明纹花松鼠默默爬上了树。

  夜间,李荷打完坐,收功。然后,她又抱着月蓝色丝被,脚步轻轻的走了进来。

  青玉床不想再同她说话。程墨单手握着一本古籍,也没分出眼角来看她。

  李荷慢慢挪过去,很轻的倚靠在他肩侧。

  他手里的书不算厚,质地硬密的金粟纸上,满满的都是奇形怪状的符字,墨字黄纸,泛着浓浓的古雅之气。她瞅了半日,依然看不明白,反倒有些昏昏欲睡。

  程墨又看了几页,肩上倏忽一沉,同时闻到一缕缕甜香,似是玫瑰香胰子的味道。他搁下书,稍稍侧过身去,如往常那样,把她的身子放平,头也搁在了帛枕上。

  但每每到了第二日,程墨再度醒来时,她总是整个儿蜷缩在他的怀里。

  深冬,山上几乎滴水成冰,偶尔刮起山风,吹在脸颊上刀割似的。程墨却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让她坚持练剑。

  李荷裹了一身厚绸小袄,在洞口深深呼吸几次,提剑出去了。每日这么下来,剑法也确实略有小成。

  只是回到住处时,她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跳到铺着雪狐皮的黄花梨罗汉床上,滚来滚去的道:“师兄,我快冻成冰块了!”

  一旦程墨没有睬理,她就跃下床,悄悄的踱过去,掀开一角帘子偷瞄。假使他并未在修炼内功,她是必定要黏到他身上去取暖的。

  程墨也不嫌她一身寒气,等她缓过来了,便兑现之前的承诺,教她一些常用的咒语。

  百里芸常给李荷传书,说的是她与百里仙人一起降妖捉怪时,遇上的种种奇闻轶事,以及一些罕见的妖魔鬼怪,描摹得十分生动有趣,也不乏动魄惊心。

  李荷经历尚浅,则是写了上次程墨在路途中灭掉蟾蜍妖的事迹,又添了些以往在筮州种藕田、卖菌子和看龙舟的趣事,若有不会的文字,就以简单的图画作为代替。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送信的雕鸮与蓝松鸦翠鸟日渐消瘦,山中原本漫长的冬日也就如梭般滑了过去。

  这日,太阳透过薄云,放出和暖的光。

  程小篼带来不少东西,放在山洞口。李荷翻开一看,是一支鱼骨细毛笔、一沓黄纸、瓷碟、朱砂粉,还有一小壶清酒。

  “今儿是啥日子?”她双眸疑惑着,“师兄竟要喝酒?”

  “你天天与少爷在一处修行,怎的连画符都不晓得。”他白瞪着两只眼。

  她听得一喜:“师兄要教我画符了?”忙乎乎的去找程墨。

  午时,宜画符。

  “符箓可召神劾鬼,降妖镇魔。”程墨将朱砂粉放入瓷碟里,倒了些清酒调匀,“这是最简单的驱邪镇妖符,看仔细了。”

  他在案上铺了一张黄纸,然后执起鱼骨细毛笔,蘸了蘸色泽鲜红的朱砂,倏地提笔,往黄纸上一挥而就,眨眼就完成了一张符箓。

  “师兄,你能画慢些么?”李荷凑得很近,全神贯注的盯着,仍然没看清楚。

  程墨对着她乌黑的发顶默了会儿,把鱼骨细毛笔塞入她手中,而后微微弯身,握住她的手,蘸点朱砂,再次提笔,就这么一连画了好几张符。随着画符的动作,不觉把她的身子也圈入了怀中。

  “中途不能间断。记得,要心无旁骛。”

  “我好像会了。”李荷说完,凝了凝神,试着自己画了一张。收笔时,整个符箓倏尔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

  程墨看了,轻轻颔首。

  “师兄,这是成功了吧?”李荷也看见了,一时心花怒放,坐也坐不住了。谁知她起身太快,他又正好弯着身子,温软的嘴唇就蹭到了他的脸颊上。

  程墨怔了一瞬,缓缓直起身来。

  李荷笑意微敛,接着,杏眼儿低垂:“抱歉,师兄。我并非有意轻薄于你……”

  “多练。”他撩开帘子,往外走去。

  衍元二十二年春,三皇子封廑康王,开府建牙。不久,翰林院修撰韩绍清自请外放,授苍州知州,官拜从五品。

  裴筱适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无端端遭了这飞来横祸,唯有终日对着院中的一盆木槿花伤怀。时光飞逝,待到她终于缓了过来,却蓦然得知他调任的消息。于是,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思也就随着春风无疾而终了。

  公主府。

  惠宜郡主神情阴郁,猛然抽出腰间的红璎紫鞚鞭,冲入花园子里,朝着一干涂脂抹粉的面首挥了过去,怒喝道:“滚,都给我滚!”

  面首们纷纷惊呼着如鸟兽散,片晌就没了影子。

  长公主身着品红色洒金大朵折枝芙蓉长裙,肩披云纹宝相披帛,半倚在躺椅上,眯了眯眸:“又怎么了?”

  惠宜郡主被关了大半年,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火,这时终于彻底爆发:“他要离京,定然是不想见到我了,可我偏偏就只要他!”

  “女儿,强扭的瓜不甜。”长公主举杯饮了一口芳春酒,“世上长得俊气的男人那么多,何必找一个不会讨你欢心的?”

  “他与别人不一样!”她几乎歇斯底里,扬鞭把盛果子的盘子卷出去,砸得汁液飞溅,“派人把他捉回来,不然我就抗旨出去……”

  长公主听得脑仁作疼,酒杯也滚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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